第13章 因为得不到
云云大名季希芸,季是院长的姓。出生一个月,因为先天性失明被遗弃在医院的厕所里。派出所寻找父母无果,把她送到了福利院。现在九岁,在京州市的特殊教育学校读书。
等他们走到活动区时,她正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摸读盲文。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向门框:小陶哥哥,是你吗?
是我。陶希洪快步上前,把塑料袋搁在桌上,带了你最爱吃的苹果。
小女孩不急着吃水果,双手紧握成拳,认真听了一会:还有一个人?
真聪明。陶希洪刮了下她的鼻子。
许江同的脚步顿住,惊讶地站在门口。
别怕,陶希洪扶住她的肩,他是我的老师,许江同,你可以称呼他小江老师。
嗯,老师好。她端坐在桌前,露出甜甜一笑。
季希芸的瞳孔是往上翻的,眼白占据了大部分,形状十分诡异。
许江同毫无防备地撞见这一幕,吓得手一抖,磕到了桌沿。
医生说我的眼睛很奇怪,觉得害怕就不要盯着它看了。她似乎听出了他的慌乱,平静地把目光挪向正前方。
除此之外,她的五官几乎完美,梳着蘑菇头,发梢微卷,可爱又懂事。
许江同对刚才的事感到抱歉,正在思考要不要道歉,陶希洪已经抱着她玩起来了。
在看什么书?
《夏洛的网》。云云把手放在厚厚一叠盲文纸上,从右往左摸过去,夏洛在给小猪织网呢。
真厉害,阅读速度越来越快了。
季希芸又读了几行字,抬头问陶希洪:那位老师在干什么?
他陶希洪见他呆呆地站在桌边,拍着云云的肩说,我和他说点事再回来陪你。
季希芸乖巧地点头。
陶希洪朝许江同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自己走。许江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带着疑惑走了过去。
两人走到屋外,确定季希芸没有跟来,陶希洪才说:院长和你说过吗?她很喜欢画画。
我知道。许江同赞许道,能看出来她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
你愿意教她吗?陶希洪冷不冒出一句。
许江同没反应过来:什么?
陶希洪叹了口气:两年前政府就开始推广残疾人美术教育,云云是在那时候喜欢上绘画的,但后来因为资金问题停止了项目,害她伤心了很久。作为哥哥,我不想看她重蹈覆辙。
毕竟培养艺术家是一项高投入低回报的投资,促进残疾人就业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们掌握一门简单易懂的技术。
这与许江同的观点不谋而合。
哦对,刚才那句话可不是道德绑架。陶希洪见他脸色难堪,解释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到时候就说你是我朋友,顺路过来的。
提到朋友二字,他俯身贴到许江同眼前,狡黠地笑了笑。
谁和你是朋友?许江同无意识地反驳,语气幼稚得像两个孩子吵架。
你还想当我的老师?陶希洪把他拦在路中间,继续昨晚的话题,把我从男生变成男人?
许江同说不过他,便问:你有那个小女孩的作品吗?
有,带你去教室。陶希洪带他拐了几个弯,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教室,打开其中一个柜子,取出厚厚一挞纸。
第一幅画就是大海。澄澈的天空与深色的海水相接于地平线,两只海鸥盘旋在晴空之上,腥咸的海味顿时扑面而来。在往下翻,还有汽车、房屋、日出
更让许江同感到意外的是,画面的线条非常流畅,每一笔都透露着她的自信与热爱。
放到同龄人中,几乎看不出是盲童的作品。
她怎么学的?
陶希洪指着地上散落的玩具车说:先摸立体模型,记住形状后用盲文笔在纸上定位,一边摸一边戳,确定线条闭合后再勾线。
这是我想的方法,她练了一年,效果还不错吧。
确实不错。许江同反复看了几遍,上色呢?
她会描述要用的颜色,我给她挑画笔。
许江同闭上双眼,默默感受周围的黑暗。他从五岁开始学画,经历过许多挫折与否定,但他依然无法想象,如果某天开始,余生将被黑暗吞没,他还能否坚持自己所爱的事业。
给我一点思考时间吧,他抬起橄榄绿的双眸,睫毛轻颤了一阵,我没有教特殊儿童的经验。
别叫她特殊儿童。陶希洪纠正道,就像平时上课那样和她交流就行。
许江同的语气谦虚得像学生:我会注意的。
往回走的路上,气氛有些安静。路程过半,陶希洪又问:其实这里还有很多有梦想的孩子。比如有个下肢瘫痪的男生,他希望能像我一样健康地打球,然后参加残奥会。你会觉得我们,是不自量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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