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双手还在发抖,腿也是颤的,强撑着一口气,不然膝盖一软就得跪倒。
“怎么了?”楚听冬抬起眼眸,低声问他。
钟寻头发凌乱微卷,皮筋不小心绷断了,现在都散下来落到了脖颈上。
碎发半遮半挡着眼睛,那双桃花眼被泪水浸湿,格外乌黑清亮,眼尾却通红不堪。
身上的白T恤和牛仔裤,还有那件薄外套都在飞机上折腾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揉蹭得松垮发皱,还有点儿脏。
他拖着个行李箱,惨兮兮的像个小流浪狗,眼眸中偏偏还透着股执拗的倔劲儿。
这两年里焦灼的等待,每一张没有回音的明信片,都揉得他心肝发颤。
他做错了事儿还不愿认错,是他自讨苦吃,但他现在翻山越岭找到了想见的人,又忍不住急切地想讨一个结果。
他抬起手背使劲擦了下眼睛,楚听冬想拉他先去公寓,他还不肯,站在台阶底下,嗓子比人家一晚没睡的还哑,梗着脖子小声吼道:
“我男朋友才能拉我进去,你是我男朋友吗?不是就不要管我!”
楚听冬深呼吸了一瞬,没有出声。
钟寻又很小声地问他一遍,不见他开口,本来已经哭完了,忍不住又哽了一下。
满脸是泪,太过于丢人,他想待会儿再来,红着眼眶扭头就走。
楚听冬不再惯着他瞎折腾,不管要分手还是要怎么样,都得冷静下来再说,钟寻犟着不肯跟他走,他就伸手想将他抱进去。
钟寻拎着行李箱哭成这样已经足够显眼,他们还在公寓外拉拉扯扯,早就有人驻足围观。
只不过这是明尼阿波利斯,大部分人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楚听冬被气到理智熔断,蹙起眉去抱他,钟寻还使劲挣扎,旁边的人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了,才忍不住出声制止。
钟寻脸颊白皙昳丽,他还很瘦,嘴唇抿着,凌乱的卷发蔫答答地垂下来,就算哭得双目红肿,也像是个漂亮柔弱的异国少年。
楚听冬本来脸色就不太好看,现在乍一看,还以为他在欺负钟寻。
旁边有个年轻人骑车经过,停下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楚听冬头疼不已,跟他解释说他是钟寻的男朋友。
但那个年轻人眼神狐疑,没打算走,显然是还没完全相信。
他们说的都是英语,钟寻本来耳畔就还嗡嗡的,现在更听不懂,懵然地抬起头瞅过去。
楚听冬服了这糟心的小王八蛋。
他半抱住钟寻,怕他跑,另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嗓音沉沉,垂眸问他,“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呃……”钟寻被抱着,这久违的怀抱烫得他眼眶湿润,他忍不住晕乎乎,点头说,“是……是。”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脸颊红得发烫,推开楚听冬要跟人家解释,楚听冬还当他顶多能蹦出几个单词,比如「男朋友」什么的。
没想到钟寻操着完全不流利的发音,竟然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钟寻拿英语跟人家说,“我跟我男朋友吵架了,我来找他的。”
他俩确实是认识的样子,也不像要打架,那个年轻人才骑车离开。
钟寻这下真的跑不掉,被连搂带抱弄了进去,楚听冬连他的行李箱也一起拎进了公寓,还有他鼓鼓囊囊的书包。
门在身后合上,周遭寂静下去,四目相对,钟寻又忍不住眼眶微红。
“不是六点五十就到机场了么?”楚听冬攥住他的手,问道,“怎么才来?”
钟寻垂下头盯了会儿脚尖,然后才又抬起眼睛看他,有些别扭地小声说:“我迷路了。”
他在国内明明方向感还不错,秀景街那一片绕来绕去的巷子他都如数家珍,怎么跑都没走错过,等一出国,索性连东南西北也不认得。
在机场里迷了会儿路,离开机场又继续迷路,攥着地图看了半天。
终于打到车了,费劲巴拉比划着让司机去找这个公寓的位置,这边有一段路还不好开车,司机给他指了方向,说往前走五分钟就能到,他闷头走,却走了半个小时。
他还在车上下了个翻译软件,说跟男朋友吵架了的那句就是半个多小时以前现学的,现在又拿出来现卖了一遍。
楚听冬被气笑了,又问道:“累不累?”
他嗓音比高中时听起来更沉一些,现在又低哑,显得有些温柔。
“呃……”钟寻微微张了下嘴唇,耳根发烫,更小声地说,“我饿了。”
从见面到现在,总算能稍微正常地沟通,楚听冬没再跟他多说,让他把外套脱了,然后去餐厅坐着,想先给他弄点东西吃。
但钟寻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他怔怔地望着楚听冬,垂下眼睫就掉了滴泪,又抬起来,问楚听冬,“哥,你有没有觉得我长高了?”
楚听冬眼眸冷淡,蹙起眉没有开口。
他觉得他血压还有点高。
钟寻左手一直背在身后,其实他那么瘦,根本也藏不住什么。
但楚听冬刚才眼神一直都没有往他身后落,就盯着他湿漉漉的脸颊,现在才瞥到一抹红色。
“什么?”楚听冬低声问。
钟寻闷头抱起了一捧柔软湿润的玫瑰,花束繁复,挡住了他鼻尖往下的半张脸,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他脸颊也白皙泛红,噙着泪,那双桃花眼透着靡艳至极的漂亮,但眼睛睁得很圆,就很像小狗狗,干净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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