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都是这种德性吗?”柏云旗感觉他那前十八年的血雨腥风都比不上这会儿的忐忑不安遭罪,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闻海后头,生怕对方回头给自己来一句“刚刚是逗你玩的”,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心跳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步了方队长的后尘。
结果闻海还偏偏如他所想,走出医院的大门口后原地站住,回过身看向了柏云旗,满脸的欲言又止。
“……”柏云旗暗暗倒抽一口冷气,不到半秒的时间就替闻海想好了要怎么下这节尴尬的台阶。
闻海:“刚刚……”
“完蛋了。”柏云旗面无表情地想,“我现在爬楼顶跳下去还来得及吗?”
“刚刚忘问你了……”
“您先等等!”柏云旗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闻海的话,“我能先问您一件事吗?”
闻海眨了下眼,微微皱眉:“你问。”
柏云旗咽了口唾沫,放在身侧的手攥得青筋爆出,声音隐隐发着抖:“您刚刚……是说‘好’吗?”
“什么?”闻海明显没和柏云旗接在一个频道,“我说‘你问’。”
“……”
“……”
这俩人站在路边大眼瞪大眼了接近半分钟,闻海才跑完了这一圈漫长的反射弧,长长“哦——”了声,含笑打量着好像怀里揣了个倒计时炸弹的柏云旗,一本正经地问:“你说呢?”
柏云旗不敢说,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哭了——无论是因为什么。
闻海看小孩这样虽然心里有点不落忍,但又情不自禁想逗他,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后,悠悠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那就……这、这样吧……”柏云旗在输液室发表那通长篇大论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可怜兮兮地嘟囔了一声,但又不死心地更小声嘀咕:“您刚刚明明同意了。”
短暂的寂静后,从昨天到现在都死气沉沉的闻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整个人笑得精神病发作一般蹲在马路牙子上,好不容易笑完了,他抬头和还抱着炸弹的柏云旗对视一眼,低下头又笑得喘不过气,刚点燃的烟也掉在了地上。
安生没多久的胃又跟着他一起抽疯,闻海边笑边痛苦地捂着肚子,好不容易在间隙中挤出一句:“你明明都听到了,再问我一遍干什么?”
柏云旗大气不敢喘地盯着闻海,结结巴巴地问:“我、我……那……”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险些一口气噎回去,千难万险地找回声音,压抑着音调说道:“您这是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意思吗?”
“……”闻海捡起滚在地上的烟掐灭攥在手里,“不是,这个行为在我这个年纪一般叫‘处对象’。”
他话音刚落,柏云旗站不稳似的原地晃了几下,跟着闻海一起蹲在了马路边,头埋在膝盖上,说不清是哭是笑,总之肩膀一直在抖,抖着抖着身子一斜,靠着闻海倒了下去,两人差点一起摔进旁边的树坑里。
“干什么呢?”闻海接住柏云旗,双手环过他的腰把人捞了起来,不甚在意地扫了眼因为这串动静引来的一帮悄悄围观的吃瓜群众,抬手在柏云旗背后拍了一下,“哎,病了去挂号,跟我这儿装死没用。”
柏云旗只顾笑:“现在把我推太平间都值了。”
“……”闻海被这远大的人生目标震惊了片刻,目光复杂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别瞎说,现在别给我提什么死不死的。”
柏云旗看样子又想说“对不起”,第一个字刚做了个口型硬生生憋住了,卖乖地扯出一个笑,问道:“您准备回去吗?”
闻海摇头:“我去单位,请半天假就够不是东西了,不能把活都丢给柴凡文干。”
柏云旗原本想说“我不太放心您,能跟着您一起去吗”,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又改成“那我先回去吧”,结果刚转身走出去几步,又忍不住拐了回来,犹豫再三抓住了闻海的手,确认道:“您刚刚真说‘好’了吗?”
“……”闻海舔了下嘴唇,没挣开柏云旗满是冷汗的手,“你可以再问一遍,指不定我就改主意了。”
柏云旗也觉得自己这样太不正常了,但他被命运这操蛋玩意生生摔打出一身的草木皆兵,忍不住地反复确认,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不敢放手又不敢用力,眼巴巴盯着闻海,一定要从他嘴里撬出个确切的答案。
“是了,小祖宗。”闻海又无奈又好笑,“要不我现在单膝跪这儿给您磕一个?”
他话没说完,柏云旗迅雷不及掩耳地凑近抱了他一下,趁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撒丫子跑得没影了。
“你带钱了没?”闻海在他后面喊了声。
“带了!”柏云旗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越飘越远,“您记得今天只能喝粥!”
闻海发呆一样在原地站了会儿,失笑道:“傻孩子……”
正副队长全撂挑子的刑侦队之丧心病狂已然成了修罗场。柴凡文一个头两个大,把自己劈成了精神分裂的四个人干活,明明是在办公室待了一早上蹉跎憔悴得活像是去支援了次抗震救灾,看到半天没见人的闻海推门进来时跟亲眼目睹活佛下凡似的,欲哭无泪地抓着那位的手,控诉道:“弟弟啊,您这是要哥哥我的命啊!”
闻海“啧”了一声:“咱这儿风水这么不好,你那嘴消停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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