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公子面目凝重,盯着画舫的方向沉默半晌,道:“此人虽为女子却心细异常,前些日子在绣庄偶遇她竟猜测出锦鲤湖遇袭一事是我指使,虽无凭证但此女心思太过缜密,她若出手相救倒戈相向,那本皇子便留她不得!”
俊秀公子一愣,“殿下的意思是……可蔡大家……”
墨衣公子笑意复如春光,看着他道:“死无对证,一个老道又能奈我何?”
可怜沈妉心百口莫辩,眼下她一心只想护得宋明月周全,至于风流倜傥的七皇子殿下是死是活当真与她没半毛钱干系。活着与当下的情形无异,死了倒还好,不论往后,至少小家碧玉不用沦为落入虎口的羊羔。
出水芙蓉与气喘吁吁趴在船头的沈妉心千差万别,但沈妉心顾不得这些,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冲入船舱,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极为残忍的场面,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死相不甘,缺头抹脖的尸首。从衣着上看,想来是水云净的小厮婢女以及七皇子带来的仆从。沈妉心两眼一黑,跪在地上就狂吐了起来,所幸头顶上清晰可闻的刀剑碰撞声没让她昏厥过去。
沈妉心抹了一把脸上泪水和秽水,刚要站起身一个踉跄摔到了一具尸首身上,她抬眼就对上了这倒霉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吓的她呜哇乱叫弹起身往后退去,只没退两步一脚踩在血水里又一屁股摔了个结结实实。沈妉心两眼冒金星,呻/吟了好半晌都没力站起来。就在此时,左边大敞开的窗户传来一阵出水声,沈妉心浑身一抖正欲挣扎着爬起身,就见一个玲珑身影跃窗而入。
那人黑衣尽湿,原本就紧致的夜行服此时更加贴身,叫人一看便知是个女子。沈妉心微微一愣,那女子瞧见她亦是一愣,似乎欲要上前搀扶她一把。可偏偏沈妉心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傻/逼?”
那女子显是怒极,转身回旋一脚不带任何花式,直挺挺踹在沈妉心的腹部,将她踢出了画舫。
顶台上的宋明月正处在进退两难之际,有了吕布英的助阵虽形势稍缓,却仍是杯水车薪。即便不习武的她也看的出来,这些刺客显然有备而来,蛰伏已久,且身手不弱。寻常羽林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故而在他们上船时便已死伤大半,如今更是只剩下苦苦支撑的赵颐与吕布英二人。
宋明月心知自己留在此处只会徒增麻烦,可恨的是她不会水,听闻落水声时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头望去,那湖面上泛起的水花中不多时便窜上来一个人头。她眨了眨眼,定睛望去,惊呼出声:“沈妉心!?”
“什么?先生来了?”吕布英一个分神,叫刺客有机可乘,险些一剑穿心,所幸赵颐先前夺了一刺客的兵刃,飞身而来替吕布英翻手挑开了这一剑。
气息不匀的赵颐只来得及呵斥一声:“莫要分心!”
吕布英虽心有牵挂,但不得不强行压下心中杂念,眼前的刺客还有五人。金吾卫赶来至少仍需一炷香的时辰,拖延住这关乎生死的一炷香!吕布英脚下一沉,足尖发力,持刀的单手换成双手,而后高高跃起聚力朝围攻赵颐的四人迎面砍下。
水中如鱼的沈妉心闻声抬头望去,便瞧见倚在木栏边惊魂未定的宋明月。她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儿大喊道:“宋明月!跳下来!”
宋明月拼命摇头,“我不会水!”
沈妉心挥了挥手,“没事儿,我接着你,放心大胆的跳!”
有吕布英悍勇在前,给赵颐留了一口喘息的间隙,听闻二人的隔空对喊,不由得朝宋明月那头瞥了一眼,不禁愣住。宋明月似想都未想,攀上栏杆便一头栽了下去。
“殿下!莫要分神!”吕布英单手勉力弹开正面刺来的两剑,而后极速退至愣在原地的赵颐身侧,一脚将尊贵无比的七皇子踹了开去,将将躲过另一侧偷袭刺来的短剑。
与此同时,底下传来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身受五剑擦伤,衣冠面目全非的七皇子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抬头望去时原本五人的刺客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人,那手持双短剑的女子想必就是方才偷袭未果的新入刺客。
可那女刺客并未气馁,提剑再度正面冲来,轻盈的步伐宛如飞禽掠过,根本不打算给赵颐一丁点喘息的机会。几个交锋后,赵颐不再一味躲避,迎头而上。因为这女子身手不凡,哪怕赵颐顶峰时期也不定能从她手下死里逃生,可堂堂七皇子岂能束手就擒?
沈妉心喝了几口湖水,谈不上什么滋味,险些还被乱抓乱蹬的小家碧玉扯开衣襟。人说溺水的人不论抓住什么至死都不会撒手,沈妉心如今深有体会。无论她怎么将宋明月往上拖,宋明月都在乱抓乱蹬中绝望的往下沉。
情急之下,沈妉心只得用尽全身气力将宋明月往画舫边上拖,所幸落水处离船尾近,有了足以依附的桨叶,这才彻底稳住了仿佛吃了秤砣的宋明月。
“我的姑奶奶您可别蹬了,再蹬咱们真要沉湖了。”沈妉心话音刚落,就被宋明月胡乱挥舞的小手打了一嘴巴子。
这一下清脆的响亮声豁然震醒了宋明月,她顺着沈妉心牵引的手抓住了桨叶,喘匀了气息,便怯生生的望着沈妉心,有些青紫的唇瓣颤抖了两下,轻声道:“疼吗?我不是有意的。”
沈妉心咧嘴一笑,“没事儿,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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