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沈妉心有备而来,大大方方的摘了帷帽,作揖道:“民女丹心拜见公主殿下。”
男子作揖,女子施礼。古来素有讲究,如沈妉心这般不伦不类的行径,叫八公主殿下看了直皱眉头,但又不能出言训斥,便更加气势凌人,“出嫁图可是你所作?”
“正是民女。”沈妉心抬头,与赵環四目相接。
赵環眉头一拧,不禁轻声喃呢:“真像……”接着,她上下仔细打量了沈妉心一遍,心生疑惑。眼前这人怎么瞧都像是个女子,于是问道:“你可有孪生兄妹?”
沈妉心沉着道:“并无。”
赵環沉吟片刻,转了话锋道:“不知先生师出何人,又有何所求?”
沈妉心莞尔一笑:“民女之所求公主已做到,故而民女已再无所求,今日登门拜访只为谢恩。”
赵環亦无惊诧,轻轻一笑,只道:“既如此,本公主岂能白白辜负了先生的好意。即日起,先生便入府上卿如何?”
“谢公主赏识!”沈妉心欠身施礼。
第54章
依着赵環养尊处优的性子,公主府的待遇应当不逊于宫中。只是府中的奴才们与那主子一般太不近人情,言行举止皆一板一眼好似木头人。
“先生,您的厢房在左院,请先生随奴才去。”这生的白净看着年纪与沈妉心相仿的小内侍从头至尾都不敢抬头。
沈妉心也懒得与他攀谈,“带路吧。”
二人刚要绕过前厅,迎面便见老执事领着一人正往这边儿走来。沈妉心眯眼瞧过去,吓的险些掉头就跑。老执事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蔡寻。
蔡寻面色凝重,本就不苟言笑的肃容此时更加阴沉的可怖。眼瞅着人愈走愈近,避无可避,沈妉心撇了一眼栏杆外的水池子,正思量着跳还是不跳时,老执事已到了跟前,打了声招呼:“丹心先生。”
“黄执事。”沈妉心微微欺身,而后极为自然朝他身后望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这位老先生是何人?”
老执事诧异了一瞬,旋即释然道:“这位是蔡寻蔡大家,想来大家久居深宫,也不怪先生不识得。”
蔡寻早已将沈妉心打量了好几个来回,一双浑浊的眼睛硬是眯成了一条缝,见沈妉心大惊小怪的望过来,不由得跟着瞪大了双目。
“久闻无寻道人高明,小女三生有幸!”
“沈妉心?”蔡寻唤道。
沈妉心淡然一笑,欠身施礼:“小女丹心,见过蔡大家,不过小女并非姓沈。”
“那姓什么?”蔡寻问道。
沈妉心微微垂头,眼珠子一转,“冘。”
蔡寻瞪眼,“天底下还有这个姓?”
“大家……”老执事在旁小心翼翼道,“公主已在正厅候着,您看咱们是不是……丹心先生就住在左院,一会儿蔡大家若是想见随时能见着。”
蔡寻不可置信的看向老执事,“她是公主府的客卿?”
“刚入的府。”沈妉心微微颔首,似有些得意。
蔡寻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随老执事快步而去。沈妉心见人没了影儿,这才收回了目光,沉思了一番后对那小内侍道:“我要出府一趟,打点些事物什,蔡大家若是来寻,便让他寻去八百里窑。”
小内侍低垂着头,恭敬应下。
沈妉心没有自诩天下第一的自信,从蔡寻方才那番神情瞧来定是起了疑心,再让他琢磨一番便可认定她就是沈妉心无疑。一眼尽天下这名头,可不是空穴来风,老蔡头儿的本事沈妉心还是掂量的轻。想要再次入宫,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
蔡寻今日来的目的,无非就是那幅公主出嫁图。
八公主从不在无寻道人面前摆谱儿,在宫中时恭敬谦虚,在公主府亦是如此。蔡寻观画许久,一盏茶早已凉透,她也不出声打断,只静静在旁作陪。
直到蔡寻的目光从画上移开,恭候多时的八公主才出声道:“此画可评为几等?”
赵環还是第一次见蔡寻有眉头紧锁不曾展开的时候,只见蔡寻微微摇头,叹息道:“老夫作画半生,竟不知这小小炭笔却能达到如此境界,公主殿下这等画技老夫不曾见过,难以评定。”
赵環愣了,不知所措的看着蔡寻。蔡寻的目光再次游移到了画上,他与画隔着十步之遥,远观而望:“这画若是立着,远望而去便如真人无异,瞧不出半分瑕疵。不言意境,单凭这画技已是无人能及,何需评定?”
天底下人像画无人能出其右的蔡寻如此笃定,那世上便再无第二人。赵環此刻心如波涛汹涌,难以平复,她不禁问道:“蔡大家可能画的出?”
蔡寻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画,沉声道:“稍加时日,兴许……”
八公主殿下的心境虽难以言表,面色却能仍如湖水般平静,只是言语有些颤声:“父皇已赐封褚云恒为千牛卫中郎将,明日殿召之上原想让他献上此画,如今看来还是大家合适些,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沈妉心做梦也想不到,她呕心沥血的成名之作还未等完完本本的公诸于世便成了蔡寻眼中的烫手山芋。只是蔡寻也不含糊,直言笑道:“老夫若将此画呈圣,那岂不是摆明了要站萧家?”
赵環眸子一黯,柳眉微皱:“事到如今,难道大家仍要置身事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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