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故伶说,他的身体在衰竭,可此刻看来,并不是那样。
偌大的皇室驱邪司在他面前,竟摇摇欲坠,没有半分还手的可能。
李青凤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悔恨,如若他没有将这少女掳来,或许还能相安无事。
现如今,是怎么都不可能善了了。
南宫尘静立雪中。
灵师颤着手举起法器。
本以为他会出手,就算不,至少也会令妖蛾肆虐王城来平息他的怒火。
可是都没有。
他只是抬手解开了白袍的领口。
那象征着圣洁与神明的白袍被他丢弃,坠落在地,他朝桃桃投去了一瞥。
那一眼中的意味桃桃没有读懂。
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她仍旧不懂。
只是那时,她隐约觉得,他做了一个举重若轻的决定,仅在一瞬之间。
南宫尘脱掉白袍,单膝跪在了漫天大雪中。
鸦雀无声,天地静谧。
城池中,所有人瞪大了双眸,就连呼吸的声音都被敛去了。
北域而来的风雪铺落了他满身,压在他鸦羽般漆长眼睫上。他虽跪着,却丝毫不见卑微,清绝的脸上只有平静:既罪在我,便不做神了,终此一生,不上高塔,不下人间,不入王城。
一句话,回响寂静的城池与凡人呆滞的眼神之中。
掷地有声。
无人的角落,崔故伶静站着。
她眼眶潮热,喃喃自语:为什么
当他出现时,明明一身凛冽的杀意,这满天妖蛾就是最好的见证。
可当他看了她一眼之后,杀意如冰雪般尽消,竟然只在瞬间。
皇室驱邪司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将他拉下神明的高坛,她却只用了一眼。
一团魔雾飘荡在她身侧:为人,为神,为魔,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崔故伶反问:那什么重要?
话音落,她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自嘲地弯起唇角。
第275章
当你的新娘都要做什么?
桃桃买了一头老骡子。
她将南宫尘珍藏了多年的风铃系在骡子的脑袋上, 骑着骡子,晃荡晃荡出城。
南宫尘原本走在前面为她牵骡子,牵着牵着, 他也坐了上来。
桃桃用手肘顶了顶他:喂,它很老了,驮不动两个人。
南宫尘手臂绕过桃桃的身体, 握住了骡子的缰绳, 淡淡道:它可以。
他说话时, 灼热的鼻息落在桃桃额侧软乎乎的绒毛上有些痒,她脸一红,又不肯表现出退怯,只是轻轻别过了头。
北域的冰雪与风沙已从王城消散。
他说, 不入王城, 不上高塔, 这两个简单。
至于不下人间, 属实有些难办,毕竟又没有天宫, 总不能去天上。
于是, 桃桃心里将这一条自动改成了不去人多的地方。
这很简单。
她原本就有很多地方想去游历,漠北, 边塞、江南, 还有那传闻中的海上仙山
不过在那之前, 桃桃打算先去一趟酆山。
慧觉这些年攒了不少钱, 世间也再无邪祟肆虐, 他可以修葺冲虚寺了。
在蛮荒狱那些年, 总听他啰嗦, 说重修冲虚寺是他师父临终前的遗愿, 桃桃打算去帮他修修寺院。
目的地相同,可南宫尘却不准她和慧觉走同一条路。
她问为什么,他只是轻轻瞥她一眼,没有回答,无论她再问上几遍,都闭口不言。
虽然没有说话,但桃桃总觉得他睨过来的眼神里是有含义的。
要是她没看错,他是在骂她笨蛋。
老骡子驮着两个人有些吃力,晃晃悠悠地启程。
桃桃半靠在他怀里,叽叽喳喳问:你怎么能在北域启用七味净琉璃横穿千里?
南宫尘:先这样,再那样,再这样和那样,然后嗖得一下就来了。
为什么要带妖蛾族来王城?
南宫尘:北域酷寒,只是想让它们来游历见识王城的风光。
可是妖蛾进城后袭击了凡人。
那是妖族的天性,很难更改。
你让妖蛾来游历之前没有考虑过妖族的天性吗?
南宫尘唔了一声:我和妖蛾王定下了契约,它答应我,只是逛逛,不会伤人。
桃桃怀疑他的每一句话,可偏偏又找不到破绽,她又问:又为什么跪那群臭灵师?
南宫尘:天冷风寒,膝盖冻僵,没有站稳。
桃桃:
你好像在说谎。她眯起眼。
南宫尘唇角微弯:你话太多了。
他拉紧缰绳,那头老骡子便在山间狭窄的小路上慢慢跑了起来。
桃桃还想再问,一回头,嘴唇却贴上了他不知什么时候贴在她旁侧的脸颊。
她的脸瞬间滚烫,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山巅。
李修胤望着脚下两人一骡,露出困惑的神色:尊上明明与妖蛾族约定血洗皇室驱邪司,为何打消了念头?
慧觉的僧袍被山间的风吹得鼓起:尊上的心思,谁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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