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苏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李妄扫了种苏一眼。
“燕兄先答应我不怪罪,我方能说。”
“说。”
“那我便说了。”种苏笑着道,“燕兄低眉拈花的样子真好看。燕兄,你若能多笑笑,肯定更好看。”
这是实话,李妄本就面如美玉,戴上面具后不见全貌,却另添一份神秘,有种琵琶半遮的美感,阳光里,年轻英俊的男子低眉垂眸,凝视着花儿的模样,犹如一幅画。
“妄议天子之颜,胆大包天。”
李妄冷冷的说,然而那唇角却微微翘起来。
种苏忍不住的笑,君心难测,天子虽难伺候,却还是很好哄的。
马车停在皇宫一侧门外,侧门各处守卫显然都换做了李妄心腹,火速开门。
种苏与李和远远的便下车,未靠近宫门,以防万一节外生枝,直到那两驾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内,消失不见,两人方掉头回转。
“还没说呢,怎么带皇兄来了?”
种苏打算直接回家,一身汗干了浑身不舒服,得回去更衣,李和牵着马,与种苏步行往外走,种苏的马车在远处等候。
“本没这个打算,知道陛下去了,大家多少会拘束。”种苏说道,“只是就那么撇下陛下,总觉得不太好,陛下……一个人,看上去……”
种苏想了想,接着道:“有点孤独。”
那是当时李妄看着她离开时的眼神给她的感受,当然,也许只是她的错觉。但那个眼神在那一刻实实在在拨动了柔软的心弦,令她不忍心将他独自留在那里。
李和怔了怔:“孤独?”
种苏一笑:“是我妄议了,陛下一国之君,坐拥天下,怎会……”
“不,你是对的。”李和打断种苏,接口道,“皇兄的确很孤独。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身于帝王家,虽说孤独这种不算的什么,但我好歹还有双亲,嘉宁好歹也受过宠爱。唯有皇兄,从小到大,都是独自一人,不仅如此,甚至从出生起,便不被待见。”
李和小王爷常没个正形,如今却说出这么一本正经的一番话来,那娃娃脸上尚带着股唏嘘,种苏从这话里更听见了以前不曾听闻的事。
不被待见?敢不待见那时当朝唯一的储君的,除了先帝先后,还能有谁?
两人都不待见李妄?为何?两人不是唯有这么一个皇子吗?
又是何种不待见法?
种苏想起了民间的一种说法,说李妄继位并非光明正大,曾弑父杀母……这种传言始终存疑,却众说纷纭,不曾消失。
传言不可信,但按李和所说,显然李妄与先帝先后间确实存在着矛盾。为何会不待见自己的亲生孩儿,双方都不待见吗?
种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宫门已经关闭,李妄早已不见踪影,她心中有很多疑问,很想问个清楚,却知这是不可以的。
李和也意识到今日太兴奋,说了不该说的,便适可而止,欣然道:“我算看出来了,你对皇兄是真好,没得说。也唯有你能叫的动皇兄。景明,以后要任何药,你尽管说!”
种苏:……
种苏面无表情道:“多谢了,我什么药都不要。”
皇宫内。
李琬下得马车,过了这个岔口,便是回华音殿的方向。
“皇兄,我先回了。”
李琬来到李妄车驾前,朝李妄说道。
李妄也下了车,此处过去马车不宜再驶入,改而换成步辇,宫人们远远跟着,李琬手里拿着那小摩罗,语气很轻快。
李妄点点头,李琬却没有即刻走,仍站在李妄面前。这是她第一次与李妄一起出宫,虽是因为种苏,某种程度上却也让李琬感觉拉近了与李妄的关系。
“我今日好开心。”李琬眉眼弯弯,说,“从没这么开心过。”
好像是从遇见种苏开始,便不再那么无聊,像有了个朋友,有了些期待。也终于重新唤起她内心对外界的渴望,心里其实仍残留着过往的阴影,然而今日之行,彻底粉碎了它们。
小小的摩罗,像冬日里的大雪,彻底覆盖那残存的阴暗,取而代之的,是春意的萌芽。
“皇兄也开心吗?”
李琬一向也有点怕李妄,不同于李和的害怕,而是一种兄长般天生的威严,她的兄长还是皇帝,这威严便更甚些。
李妄不曾亏待她,给予她公主应有的一切,但两人并不亲近,哪怕同住宫中,也只偶尔特别的节日里于皇宴上一起吃顿饭。
但今日太开心了,李琬的话不由多了起来。
“皇兄在宫外的样子与宫中不太一样,也是开心的吧。”李琬眼中含笑,柔声道,“皇兄,以后我可以再出去吗?”
李妄略沉吟,颔首道,“带上人。”
李琬接着道:“可以让种大人陪我吗?”
李妄一顿,进宫后他便摘了面具,恢复宫中冷峻的模样,说:“她乃朝廷命官,非你私人侍从。”
“她下值后或者休沐时也不可以吗,不耽误她正事。
李妄没有说话。
“跟种大人一起才有意思。”李琬说。
宫人们远远的候着,皆低眉垂眸,四周很安静,唯有这兄妹二人低声的交谈。
“这世上有意思的人很多,”李妄说,“不止种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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