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事情未败露,悄无声息的结束掉也就罢了,却终究弄到了这个地步。
种苏这些时日以来过的并不轻松,连日来的担忧,不安,惶恐,思虑,还有此际莫名的委屈等等情绪,忽然这一刻都堆积在了一起,齐齐涌上心头。
她并不想这样,然而却变成了这样。
李妄并未说话,相当冷漠的注视着她。种苏触到他这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睛。
种苏下一瞬反应过来,马上微微侧首,避开双眼。
李妄双眼微眯。
他生平从未被这般欺耍过。这人当真胆大妄为,先行轻薄之举,后又隐瞒身份,戏耍于他,简直罪大恶极。
一切都是假的。
李妄心中怒火冲天,这人罪不可赦,必杀了不可!
正要说话,种苏却红了眼睛。
李妄:……
生于帝王家,李妄比其他人见过更多的生死,手握生杀大权,不知杀过多少人,那些人临死前或哀嚎求饶,或痛哭流涕,或呼天抢地,或木然流泪,或嘶哭咒骂……早见过各种情态,李妄从来冷眼旁观,心如止水,十分麻木。
然而种苏刚刚那一眼,那红红的眼眶,不知为何,却如同一只无形的手,于他心头抓了一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隔壁邻居路过,见种家院门紧闭,门口守着侍从,以为种家来了贵客,便问了两句,侍从低声应答,打发了邻居。
院中一片静谧。
“陛下,”谭德德轻声开口,“时间不早了,您看……”
今日他跟谭笑笑都跟了出来,回去太晚,恐惊动了他人。
李妄端坐在石凳上,神情晦暗不明,冷冷盯着种苏,种苏垂着眼,刚卸掉面具的面庞白的毫无血色,等候着属于她的生死审判。
也许只一会儿,也许很久很久。
李妄终于开口了。
“朕要看看,你还有何狡辩之言。明日滚进宫来。”
李妄走了,一如他来时的悄无声息。陆清纯出去查看一番,附近并无监视之人,想来知道没这个必要,种苏不可能连夜逃匿。
“公子,我们是不是帮倒忙了?”桑桑不安道。
她跟种家容损相连,既陪同种苏上京,便已做好生死与共的准备,死不可怕,怕的是罪名太大,牵连种家家人。
种苏摆摆手,转头问陆清纯:“你没事吧?”
陆清纯那一下也只是武人的本能反应,当下脸上也带着愧疚之色,说没事。
三人进屋,灯点上,照着种苏发白的面孔,她的背上已湿透,此刻坐下,方觉手脚发软。
虽说上京之前,已做过可能一死的准备,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才切实领略到死亡的可怕。
天下有几个人不怕死,真想死?
“接下来怎么办?”桑桑打来热水,让种苏擦擦脸。
能怎么办?
如果对方是别的什么人,还有诸多办法可想,实在不行,还可以逃走一避祸端。然而这人是皇帝,从一开始,从决定冒名顶替上京的这件事起,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皇帝,是律法。一旦东窗事发,根本无处可逃。
“要么,用绝招?”桑桑道,“我去拿药。”
“算了算了。”种苏阻止道,“现在不妥。”
所谓绝招,乃是鬼手先生研制的一颗生死丹,服用之后可进入假死状态。这是种父买来以防万一的。万一两年后不好辞官,种苏便服此药,人都死了,总不能不让人走了吧。
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从此“种瑞”这个人便不复存在,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真正的种瑞势必要背井离乡,一生皆须藏头藏尾,隐姓埋名的生活。
是以不到最坏的情况,万不得已之时,不可用。
而眼下情况虽然糟糕,却也不能用——李妄刚知道“贾真”身份之事,对她的信誉产生怀疑,难说不会想到是不是假死。一旦起了疑心,要查检真身,便彻底完蛋。
“那,那怎么办?只能……等死了?”
种苏抚额,李妄乍然现身的威力还未散去,现在心头仍突突的跳。但她还活着。就跟上回朝堂相见一样,李妄并没有当场格杀。
只要没死,是否意味着也跟上回一样,还有转机?
种苏一面不敢太过妄想,一面又觉得该抱着希望而活……脑海中几种念头翻来覆去,命运的答案,唯有明天才能揭晓。
“去做点东西吃吧,好饿。”最后种苏说。
“我吃不下……公子你确定吃得下吗?”桑桑道。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种苏叹口气,“就算要死,也得吃饱上路,犯人还有顿断头饭呢。去吧,弄丰盛点。”
无论明天有没有转机,吃饱了方有精力应付,毕竟今夜将是个无眠之夜。
皇宫内。
李妄出宫之事向来做的隐秘,只要寥寥几人知晓,回宫亦没有惊动旁人,宫中侍从不多,灯火通明,伺候李妄沐浴更衣。
李妄洗过澡,晚膳也没吃,径直去了御书房。
所有人都看得出李妄今日面色不善,皆万般小心,生怕触了霉头。
幸而平安无事,夜深,李妄终于歇下。
今晚谭德德亲自值夜,守在门口。
月升高空,万籁俱寂,寝殿内点着盏夜灯,小太监轻手轻脚进去剪烛花,忽的听见里头床榻传来翻身响动,当即一动不敢动,那声音停下,似重新入眠,小太监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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