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送的鲜花淡雅气息以及水果的香味。周衡穿过长廊,安安静静走道病房里间的交汇路口处。
屋内的大灯没开,只点燃了一盏床头小桔灯。这里的医院设计还算是蛮人性化,小灯的色调是橘黄色暖色调,在深黑的夜色下,晕染出一抹柔和的氛围。
明清躺在床上,病床的前三分之一节被调高,有一个舒适的角度。枕头宽大,垫在肩膀后。受伤了的右腿吊在床正上方,左侧的脸颊后半部分也缠着厚重的绷带。
一天到晚都没停下的吊瓶,安安静静竖在床头,
液滴也在静悄悄往下落。
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平和,仿佛躺在床上的人受到的伤根本没有那么的严重,仿佛就是擦伤了一点儿皮肤,不痛不痒,明天就可以出院重新活蹦乱跳。
永远会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临危不惧,镇定自若。
周衡立在房间与长廊的交汇处,没往前走。还是明清先对着他温和地笑了笑,抬起手,挠了挠头发,
然后张开五指,开心一挥。
周衡!
周衡这两个字她咬的相当清晰,几乎都没有变调。周衡知道她听不见,来之前也做了大量的资料查阅,很清楚耳朵听不见的人说话声音也会很古怪。
他都做好了、跟她用纸笔交流。
周衡心里一酸,明清那么平静的表情,里面又藏了多少不甘心与绝望。他伸出抄在口袋里的手,两三步走到病床边。
明清转了转身,问要不要开大灯?
周衡摇摇头,坐在了旁边的折叠椅上,头要比背靠在床头的明清矮一点儿。昏黄的灯光下,看到明清缠着厚厚石膏和绷带的右腿,
以及钉子缝合了的左耳朵。
就是那么一瞬间,周衡忽然眼睛就有些发红。
明清。周衡攥着拳头,掌心捂在嘴唇前,胳膊肘撑着床边缘,眼睛盯着她受伤的腿。
手掌下的双唇都在颤抖,想要说什么,情绪却过于激动,从而哑在了嗓子里。
半天,明清没有任何回应。
周衡低了低头,张开攥着的手,往后捋了一下头发,原来西装革履也掩饰不了疼痛。他克制不了情绪了,从手中再次面向回明清的腿,盯着看了半天。
忽然想了起来
明清听不到。
周衡猛地转头,就看到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将装着白板的架子给拉了过来,低头一笔一划在上面写着什么。
再次抬头,举起写满了字的白板。
淡黄色小桔灯下,那黑色的马克笔的字迹都被柔和了很多。女孩的脸上是很平静的微笑,他鲜少见到明清是恬静这副模样,事实上不光周衡,就是跟明清最亲近的父母以及队友,都几乎看不到小明队长文静下来是个什么样子。
但却一点儿都不违和。
明清举着白板,展示给周衡看她写的字。
第一句话就是
【我没事儿,你别难过啊。】
周衡压在床褥上的手指,加深了一道摁下的力气。
明清的指尖很松散地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板背,
【医生说,能治好。】
【这边医院虽然给出的接过不太乐观,但是这不是还没有大方面开始请专家会诊嘛。又不伤及性命,腿也没给我锯掉,肯定就是还有治好的希望的!】
【今天腿已经不疼了,耳朵也舒服了很多。我爸爸说会带我去找遍天下名医帮我治腿,钱我们家也不缺,前几年打比赛挣的奖金都没怎么花,存着也没什么用处了,正好现在可以派上用场。】
【所以不要难过,我自己都没怎么难过的,你要是再难过可以不对了啊!】
不难过?
周衡红着眼圈,把手伸进西服的口袋里,里面是手机,上面最近的一条短信,
还是明宏发给他的
【清清的情绪很不好。】
【你不要说一些刺激她的话。】
那这个平淡的笑容下,又是掩藏了多少的悲楚,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咽下去的又有多少心酸与血泪!
周衡
周衡忽然站起身,抬起胳膊,轻轻环住了明清的头。
他的动作很温柔,刻意避开了受伤的左耳,却又下意识若有若无抚摸了一下那叩着钉子的地方。
冰凉金属,指尖刮过时刺激的触感。周衡感觉到心脏都在滴血,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却又被迫压制下去,无声嘶吼。
明清愣愣地被他给抱着。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似乎只剩下了呼吸声,以及心跳。她另一只耳朵靠在他的胸膛,受到牵连被扰乱了声波的接收,明明可以听得到声波的穿入,却无法让他们在大脑中行程具体的音像。
但那沉稳而有力量的律动,莫名能够让她感知了对面男人的情绪。
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呼吸声以及心脏跳动的节律中。
是的,没有那么多美好,或许人生里遇到的苦难要比美好多更多,从悬崖上爬了上去,又被踹了回去,跌落深渊,一头扎进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可总会有人在深渊之下,还依旧愿意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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