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部队,势必会再次相见,沉淀多日的心境怕是又要激起涟漪。
阚明升似是看出她的矛盾,算了,她和你去也是干坐着,你讲座结束,我们去接你好了。
刘美云点头,也行。
部队重视战士行前心理健康疏导工作,会定期邀请专家讲座并且进行心理评估。
顾煜以往对此类讲座兴趣乏乏,虽然每次都在认真听,但是并无很深的触动与感受,心理健康固然重要,自身实战实力才是关键。
然而,听见刘美云的名字,他头一回开会走神。
阚云开眉眼生得与刘美云相似,一颦一笑间仿佛能看见她的身影,思绪不由得飘回那疯狂的夜晚,那个人,那个吻,那样的触觉。
顾煜!陈自臣略带愤怒的声音倏然将顾煜拉回现实。
讲座已经结束,陈自臣与刘美云正在浅谈,顾煜朝二人走去。
刘美云说:不知道我女儿之前来部队调研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从小太惯着她,怕她在部队也不知收敛。
陈自臣疑惑问:您女儿是?
刘美云微笑道:申大的老师,阚云开。
哪里的话,阚老师十分专业,性格好,长得又漂亮,我们的战士都很喜欢她,原来她是您女儿。陈自臣转身指着顾煜道,阚老师和顾煜他们挺熟的。
顾煜点头示意,刘教授。
两人都没在陈自臣面前挑破此前在医院见过的事实,完全客套行事,但顾煜的每一个不自在的神情动作,都看在刘美云眼里。
时间不早了,我丈夫和女儿还在外面等着,先告辞了,祝你们在苏国平安。
这话,刘美云是故意说给顾煜听的。
阚云开腿伤出院过后,刘美云有意询问她和顾煜的关系,全被她想方设法糊弄过去,现下看来,就算二人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暧昧是真。
顾煜的反应在刘美云意料之中,那种不知所措,哪怕极力掩饰,可以骗过旁人,哄得陈自臣,却逃不过她的眼。
陈自臣说:既然如此,顾煜你送刘教授出去吧。
好。他该拒绝的,可压制不住在临走之前还想再看她最后一眼的欲望。
他劝服自己,这么做,是不能抗命罢了。
刘美云心领神会,那麻烦你了。
早上阚明升送刘美云来时已做过信息登记,他将车停在部队门口,
阚云开透过挡风玻璃,只肖一眼,便认出走在母亲身旁的那个男人,她避开视线,拿出手机随意划着,却不知其上画面倒转出卖了自己的思想。
走至车前,顾煜本想离开,行前能再见她一面,已然知足,刘美云说:你等一下。
刘美云屈指敲敲副驾的窗户,阚云开从内降小半扇车窗,顾煜站在车前,她听母亲说道:你和顾队不是朋友吗?要不要下来说两句话?
阚云开指尖泛白,抠着起降杆,目光不曾交集,许久,她说:不用了,我们不熟。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站在两米开外的男人听见。
我们不熟。
顾煜游走悬崖边缘,失衡不稳的心,被清风掠过的言语借力推下万丈深渊。
他活该,他知道的。
阚明升解围催促说:不是还要买年货?上车吧。
不等顾煜有所回应,阚明升开车离去,顾煜站在原处,眉目间竟是憔悴失神之色,他定定望着车影,不想与她视线在后视镜中相交。
你要平安才好。
顾煜走回办公楼,耳边的口号声如幻音。
他左脚踩踏进办公室的门,就听见陈自臣的骂声:你到底怎么回事?开会走神,半个月前给我莫名其妙消失一天,你有没有王法了?
顾煜走近,言辞诚恳,是我的错,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陈自臣一时不适,面前这个无论承受何种惩罚都不认错的的人,竟能主动道歉。
陈自臣分得清主次,如今有比教育顾煜更重要的事,他摘下眼镜,暂且忍耐说:我们商量过了,这次轮换,你不要去了。
顾煜眼神坚定,如果惩罚是这个,恕我不能从命。
陈自臣声调提高,中气十足,你就那么想死吗?想想你母亲,她已经失去你父亲了,你还想让她承受一次这种切肤之痛吗?
顾煜说:可我是一名军人,这是我的职责使命,我母亲会理解的,否则她也不会让我去读军校,况且,阿法尼想要我的命也并非一两日之事,不照样没有得逞吗?
陈自臣将手中的文件摔向桌面,站起身指着顾煜的鼻子说:老天爷眷你一次两次,你还指望他次次眷顾你不成?
老陈,我到底为什么要去,你是知道的。顾煜意外的平静。
陈自臣了解顾煜胜过其亲生父母,他一手带出的兵,当然知道他的坚持与信仰。
既然阻止不了,就只能尽力提供帮助,他坐回椅子,扶额拧眉叹声说:这次我不是你们的指导了,我老了,换曾世庭去了,你们好好配合。
他顿了一下,补充交代道:给我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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