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要让檀娘放弃她的自救,让她痛快地发疯,热烈地表达,让她尽情地感受彼此的温度和情绪。
董灵鹫对他的反问很是认可,先点了点头,然后又很温柔地笑起来,但这种笑里藏着哽咽哽咽声很快就藏不住了,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低下头,埋在郑玉衡的怀中。
她开始流泪,在这个狭窄简朴的画舫中,没有金妆玉饰,没有三叩九拜。
郑玉衡抱住她。
她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温热地浸透他身前的衣裳,过了一会儿,郑玉衡听到她的哭声,一开始还是压抑的、轻微的,但逐渐地放肆起来,她伏首在自己的怀中,像是一株开败了的莲花,不绝的香气缠绕在她残荷般的身躯上。
郑玉衡冥冥之中觉得,这是迟来了十几年的眼泪。
他解开领子,抬手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痕,董灵鹫握住他的手腕,忽然低头咬住他的肩膀,狠狠地穿过了皮肤,留下渗血的牙印,她悠长地呼吸着,这吐息几乎带着滚烫的热意。
檀娘,他其实很怕痛,但这样的痛,却让郑玉衡觉得格外的放松和满足,这就像是董灵鹫从高高的崖上坠下来,而他把她接住了一样。记住刚刚的感觉,任何时候你都能这样对我,但是不要减少对我的喜欢,一点点也不可以,否则,我会难过死的。
作者有话说:
写一章哭了两次(我脆弱的共情防线总是一击就碎)
第124章
次日, 董灵鹫在落月庵与住持下棋论佛,至午后方由麒麟卫护送回宫。
而小郑大人显然不能如此放肆, 他早早地回到殿前司, 洗漱更衣,换了衣裳,像往常一般在归元宫陪侍皇帝。
小皇帝有了孩子,这些日子除了政务, 就是在凤藻宫陪皇后和小皇子, 一成为长辈, 倒是飞快地成熟起来, 在言谈当中偶尔会露出颇有见地的言论, 只有一样仍相同那就是他还是常常跟郑玉衡吵架,一是因为两人气场不合,二是因为他说话也太气人了一些。
这日, 孟诚被皇后劝说,心里正想着跟郑钧之和睦相处, 毕竟那是他妈留给他的诤臣,没有难以掌控的家世背景,不必担忧四世三公累世豪门之患, 人又足够聪明。他正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抬头, 看见郑钧之格外乖巧地低头侍立, 织金紫微公服,安安分分、老老实实。
孟诚先是一松,然后又陡然一紧, 觉得他这么温顺的模样不正常,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目光落在他唇角未愈的伤痕上,心里那叫一个五味陈杂,不由自主地冷哼了一声。
郑玉衡假装没听见,不敢搭这茬。
孟诚坐在椅子上,取出奏折来看,看了一会儿,心烦意乱地又转过头,跟他道:你你过来,别装死了。
郑玉衡走近几步,等着小皇帝跟他商议奏折的内容,然而孟诚却按住没说,先问道:朕母后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愣了下,回答:娘娘这半年来已有好转的迹象陛下其实也清楚吧?
朕说得不是这个,是
臣知道,郑玉衡道,娘娘年轻时受过伤,臣的老师是不是曾经说过,如果不好好保养,她四十岁后,就会缠绵病榻。
孟诚瞪着眼睛看他,想起对方是老太医的亲传弟子,喉结动了两下,按着奏折的表皮,问他:如今慈宁宫的事务不多,以你的见识,是不是能
后半句孟诚没说,他想不出合适的字眼。
郑玉衡想了一下:臣觉得老师说得不是单纯的身体情况。一个人的精力和意志再坚强,终究有限,太后看起来就像是不可斗量的海水,能够消化一切,但日久天长,焉能不知也有海枯石烂的时候。
孟诚的御笔抵着下颔,他沉默地思索了片刻,道:母后提过想去行宫居住,但没说什么时候去。让母后一个人去长泰行宫,朕很担心。
郑玉衡看着眼前的金殿,兽脑香炉升起腾腾的白雾,混着一缕淡淡的龙涎香。紫微宫哪里都好,天子所在,国之都城,但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望不见尽头的漩涡,她已经在里面损耗了太多时日。
臣可以照应。他说,但以娘娘的苦心,她也不会全然放下一切的。
谁用你照应,朕是让你劝劝她!孟诚的目的明显达到,却还故作不悦地反驳,他就算有用到郑钧之的地方,也有点儿别扭地口是心非。
对此,郑玉衡倒没什么感觉,他对孟诚逐渐宽容了起来,除了统治者这三个字在他身上映射的特质外,他本人其实并不那么令人讨厌。
孟诚说完这句话,然后又回复了他的后半句:朕自然明白,朕的身后一直有母后望着,面前有朝堂诸公注视着,这天下说是孟氏的天下,也不全是。
这天下也是天下人的,立在朝堂上的诸公,幕后掌舵的太后娘娘,以及他面前的郑钧之,都或多或少地有一颗为天下人而言的心。
惠宁三年十月末,新政策令走出了京都,在京畿和相连的两个州内施行,由朝廷派遣专门的臣子前往监督和考察。而随着许祥内厂督主的职务罢免,小皇帝没有再任命任何一个宦官担任,而是将这个机构并入了麒麟卫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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