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口胡扯,继续道,反正我是不会把侍奉慈宁宫这种事拱手让人的,我要攀附权贵,攀龙附凤,一步登天,少奋斗二十年
董灵鹫听到这里,先前的猜想全被打乱了。她很费解地看着郑玉衡,道:别说胡话。
郑玉衡起身,跟她面对着面:真的。
那哀家给你加一倍俸禄,我私人添给你,你滚去户部做文官去吧。
郑玉衡顿时绷不住了,他表情崩塌,眼神中分明写着为什么不是两倍俸禄留我,而是赶我走?
小郑太医的世界坍塌了。他下意识地抱住太后娘娘,脱口而出:不要。
董灵鹫面无表情地道:松手,滚远点。
郑玉衡死死按住:我不。
哀家派人把你拖走。
那就让臣死了吧!郑玉衡缠在她身边,不要不要不要
你不是入朝为官,从此就从仕了嘛。董灵鹫故意冷笑,恐吓道,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发这个疯,以后就别踏进慈宁宫半步,君子一诺千金
臣不是君子。他飞快地道,赶紧说实话,朝中多一个可用的人,难道对娘娘不更好吗?
郑玉衡环绕住她,低头埋在她肩膀上:我错了我错了,我是您老是压着损神伤心的事,从不发泄出来,那也不是个养身之道啊。可我平白无故让娘娘抽我两下子,那也那脑子不是显得更有毛病吗?
董灵鹫幽幽道:那你现今这样,就显得很聪明吗?
郑玉衡道:我才舍不得离开您。之前的话一说出来就知道是假话了,要不然娘娘一直自己控制自己、自己调节自己,迟早会对伤心这件事变得很迟钝的,那就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了,而是供奉在庙宇的菩萨金塑。
董灵鹫道:不伤心还不好吗?
积郁成疾。郑玉衡说,女子的病有一多半都是气出来的伤心病,只是表面不发作而已,真的发作起来厉害得很,如山倒、如风摧,到时就是想挽回,也没有办法了。
董灵鹫愣了愣,喃喃道:你倒是用心良苦
郑玉衡见她终于不生气了,差点喜极而泣,还是不肯松手,担惊受怕地问:您不计较了吧?
董灵鹫仍旧沉吟不语。
郑玉衡越看越害怕,忍不住蹭着她,轻盈小心地碰上她的唇角,锁着墨眉,但双眸简直比帐外的烛火还要亮,像一对晶亮的星星。
董灵鹫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然后道:你真要入朝?
郑玉衡想了想,点头。然后又反应过来:但我还是要见您,每天!
荒唐。董灵鹫数落他,哪有这么好的事?别人都坐到宰执之位才能随时入内觐见,你这个年纪,又没有资历,你凭什么每天见哀家?
小郑太医嘟囔道:凭我陪娘娘睡觉。
郑玉衡!
他立刻咳嗽几声,装得很乖很无害地道:臣另兼医官之职。
董灵鹫道:未有先例。
只要您开始,他道,我就是先例。
她思索了一会儿,又问:怎么突然这样想了?以前不是死活不肯离开半步的吗?
这可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如果真延续他的学名,让郑玉衡进入六科当中从文掾属官做起,就算破格提拔,做到能说得上话时,他一应要经手学习的事只会多、不会少,再兼任太医的职责,所要背负的职责、重量、压力,都绝对今非昔比。
郑玉衡望着她的脸庞,似乎不知道这句话应该从何处开口,他斟酌了一下,只是问:娘娘,医国,便能医您的心吗?
董灵鹫怔了一下。
臣人微言轻、能力不足。郑玉衡道,但要是有一丝丝的余热能发挥,对家国有那么一点点用处,那就不好浪费,对不对?
董灵鹫反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维系我们的关系,会对你的仕途造成很大影响。
臣不在乎。他道,不管是什么路,要是为您的话,臣都能走到底,走到穷途末路、走到于世不容,万古骂名身后事,臣绝不回头。
文臣入仕,几十年春秋勤恳,战战兢兢,也不过就求一个美名传扬、百代流芳。
郑玉衡想要进入朝堂,却将文臣的最高理想抛诸脑后,对那些无数人汲汲追求的名誉不屑一顾。
这让董灵鹫又有些不懂,她觉得这份无所求的情感太过美好,不符合她的预期,几乎像是有什么圈套。
就在她略微迷茫时,这个圈套却又挽起她的手,将董灵鹫咬出来的伤口给她看,得寸进尺、恬不知耻地小声嘀咕:疼,能不能亲亲。
董灵鹫脑海中的警惕一下子中断了,目光在小郑太医这张秀色可餐的脸上停了停,分析道:看起来只有外表没有心眼儿,应该没什么圈套。
郑玉衡:什么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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