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柔然王看起来年近六十,皮肤是风沙吹出来的道道沟壑,粗粝黝黑。他此时的神情有些严肃沉闷,他抬手将跳舞的女孩召了回来,而后敷衍的举起酒杯遥敬了一下,算是同阿勒师见过了礼。
这礼看起来颇为不情不愿。
两年前,柔然于大梁京城损兵数万,国力大减。这本是乌默尔一手造成的。可是,弱小的国家是没有尊严的,即便被坑害至此,柔然依然得忍气吞声地给上庸纳贡,今日白马节,国王还得亲至道贺。
不过,老国王人虽然来了,但这气无论如何也顺不了,从踏入上庸的王庭就没个好脸色。
跳舞的女孩坐回了柔然王的身边,就听乌默尔饶有兴致地说:小公主如此青春靓丽,果然是柔然的明珠啊。柔然王,可曾为你这小孙女择婿啊?要不要在我草原上挑一个勇士!
柔然王眼皮一跳,心中更加后悔。他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放任偷跑出来的小公主进入这如狼似虎的王庭。老国王冷哼一声,拱手道:小孙女在家被宠坏了,养的性格乖张,实在配不上贵国的勇士们。
乌默尔毫无预兆地脸色一变,他砰的一声重重将酒杯放下,阴鸷地注视着柔然王,冷飕飕地问:国王不想跟我们上庸当结亲,但跟大梁的眉来眼去却积极的很啊。本王可是听说您准备把小公主嫁到大梁去啊。
当啷一声,小公主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酒杯。
柔然王握紧拳头沉声说:没有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章和帝与皇后伉俪情深,那皇后的死说起来也跟我们柔然脱不了关系,我怎会将孙女送给一心仇恨柔然的人。
突然听到有人说起萧慕离,安平忍不住抬眸,冷冷地看向乌默尔。乌默尔也瞥了眼她,眼中充满戏谑。
安平瞬间收敛了眼眸中的恨,换上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苍天之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乌默尔笑着说:我听说,您是准备把小公主嫁给他们的武安侯啊。
听到这话,安平的心没来由重重跳了一下。一年前萧尧的叔父病逝,萧尧承袭爵位,如今的武安侯指的就是萧尧。
安平终于认真地看了眼那个柔然的小公主,心里有一丝不可言说的羡慕。
外面欢歌笑语,而王帐之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柔然王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还是阿勒师打破了这令人心悸般的沉默。小可汗笑笑说:既然柔然王有接近萧尧的途径,那不如咱们来一个将计就计,用杀手替换小公主前去和亲。名为和亲实则行刺。若能成事不仅可以除掉上庸的心腹大患,柔然也能证明对上庸的忠诚了。
哈哈哈,好啊,此计甚好!乌默尔拍手大笑。
柔然小公主看起来就要哭了,她死死抓着祖父的胳膊,眼中尽是哀求。安平将小姑娘的表情看在眼里,心知小姑娘大概已经见过萧尧,怕是芳心暗许了。
可惜了。
阿勒师看着柔然王铁青的脸,补充道:只是这人选还是要好好定一下。萧尧很狡猾,只要有一点破绽就可能功亏一篑,还得找个机灵的女人假扮公主才行。
乌默尔狡诈一笑道:我有一个人选,是一个萧尧绝对不会怀疑的人。
第81章 论盟友
是什么人?阿勒师兴致勃勃地追问。
乌默尔却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安平, 悠哉地说:不着急,我这义女现在去抓奸细了,一会儿就来见大家。安平, 你可以期待一下,她可是你的老朋友。
安平微微一愣,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而后这想法又被她自己否决。不可能,她自嘲一笑, 心说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做这种白日梦呢?她不能被乌默尔扰乱了心神, 今晚还有更危险的任务。
就在今晚,安平要营救被困在王庭奴隶营中的燕云百姓。
安平稳住了心神, 状似好奇道:您别逗我了, 我在王庭有什么老朋友。对了,您刚刚说要抓奸细?什么奸细?
阿勒师也一歪头问:有大梁奸细混进来了?对了摄政王,方才我跟圣女还发现了一个混进白马节的凉州人, 您这防卫莫非还有些漏洞么?
这话有些挑衅,不过乌默尔没计较, 反而学着阿勒师一歪头, 反问:也许那人是本王故意放进来的呢?唉, 最近这大梁真是不老实欠收拾,除了散装的小鬼,还有奸细跟着咱们柔然的车队混进来呢。柔然王,本王说的没错吧?
安平和柔然王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
此时, 扮作小摊主成功混进奴隶营的项椋摘下了自己的兜帽。他脸上的卑微怯懦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这些年生死一线刀口舔血的生活留下的冷漠淡然。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圈这个奴隶营。
与其说这是一个给人住的营地, 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养牲口用的羊圈。这里约有三四百名大梁的百姓, 男人都是青壮年而女人都有些姿色, 这里没有老人,没有孩童。他们衣/不蔽/体骨瘦如柴,日日做着最低贱的活计,吃最差的烂肉,目光都已经被搓磨的空洞无神,那是一种没有盼头、没有希望的眼神。
不过今天有些特殊。因为是白马节的缘故,为了防止他们这些奴隶脏了节日,上庸人便早早把他们关进了肮脏恶臭的圈舍之中,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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