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失去理智的那一刻恐怕很难控制言行,所以饮花挂到寂行身上去这个动作发生时,即便满脑子都是我这是在做什么,还是牢牢黏在了他身上。
寂行就更加不知所以然,人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甚至记得轻手轻脚给他带上门,回来的时候却好像突然闯入的匪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跑到了他身前来。
等到后头由远及近响起轮番犬吠,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成了现在这幕奇异的场景。
寂行诵经的动作已经蓦然顿住,整个人踉跄两步后便僵立在原地。
自幼时起便听在耳里的“站如松”的诫训,在这一刻成为无比标准的范例。
寂行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跟娃娃似的挂在他身上的人说:“你接着念。”
“……”
“我没发抖吧,”饮花颤颤巍巍确认,不等寂行开口,又补充道,“不要说话,点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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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行默念阿弥陀佛,摇了摇头。
狗追了过来,开始扯着寂行的衣服,叫声被堵在喉咙口变成呜咽。
饮花伸长脖子去看地面的状况,拍拍他的肩膀忙说:“它在咬你!怎么不躲!”
它只是在用牙撕扯衣物,并未真的咬人。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寂行再次摇摇头,走动几步避让。
谁料他退一步,狗就跟着进一步,尖牙如同长在了他衣裳上一般。
“走!”
“汪!”阿黄松口叫完,接着咬布料。
饮花腿往上勾勾,不被威胁便有了底气,喝道:“还不松开!”
阿黄偏生要跟她对着干:“汪汪汪!”
一人一犬好似就要这么你来我往地吵起架来。
寂行颊边紧了紧,趁它嘴上正忙往边上挪了一大步,饮花扶在他肩上的手下意识移近一寸。
搂上了脖颈。
四目相对,饮花连寂行眼下的小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饮花忙松开手,比先前哪一刻都更想下地,脚尖刚着地,黄犬便龇牙咧嘴地跑过来,吓得饮花又把腿缩了回去。
“那个……再借我躲躲。”
点头,是好的意思。
他的怀抱是张开着的,双臂不大自然地弯折平举在两侧,除了一开始无意识地接住她,就再没有任何主动的触碰。
这不是办法。
寂行阔步走起来,阿黄就跟在他后头走,倒不忘了叫唤。他猛地回身,阿黄被这一动作惊得往后瑟缩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前倾着脑袋威吓着发出几声犬吠。
寂行让也不让,保持着距离与地上的犬只相望。
饮花往前看,是寂行往日讲经布道时的严肃神情,往后看,是那黄犬看着凶狠此时却莫名憨态可掬的模样。
寂行还在低声念念有词,具体内容是什么听不真切。
没一会儿,饮花眼睁睁看着那黄犬圆睁的眸子朝上看,神情颇为委屈地迈着小碎步往后退,高昂的叫声变为断断续续低声的叫唤。
饮花:“?”
“我以为我能听懂蛇的言语已经很匪夷所思,你还听得懂狗说话?”
寂行无言了一阵子,摇头。
“那你在念叨什么?”
寂行深吸口气,放出声来:“是众生等,生时死时,自得大利,终不堕恶道……”
“哦哦,《地藏菩萨本愿经》,”饮花语速迟缓,忽然眼睛瞪大道,“还是它听得懂你诵经?”
寂行:“……”
“好有佛性的狗!”饮花眼睛突然放光,“你想不想要?”
摇头。
“紧张什么?不稀得讨来送你,你若也养一只,倒教我自讨苦吃。”
寂行突然很想说点什么。
《地藏经》分上中下叁卷,一至十叁品,这第九品为第二卷最后一节,念完也可以中途稍稍休憩,只是总不如全卷诵读完毕来得效力更佳。
寂行是想说点什么,然而他暂不能开口讲除了经文以外的旁的言语,否则不是要从头再来,便是效用要大打折扣。
他偏头稍稍抬颌,示意狗已经不在近旁。
也就是说,某人该下去了。
饮花顺着看过去,发现黄犬退到了门槛前,直勾勾盯着这里,一声声低低叫唤,远不及方才威风。
寂行难得在她视线低处,饮花回过头来看看他,眨眨眼。
“知道了。”
接着借撑在他肩上的力轻盈落地。
寂行一个恍神,直到听见一声怒喝。
“你们怎么在这儿!”
紧闭的卧房门不知何时开了,该好好被迷烟迷住的陈水生竟站在面前。
叁人彼此都像见了鬼,陈水生被狗叫声吵醒,还当发生了什么事,一出来却见有不速之客,当下面色不善。
“二位还有夜访别人家宅的习惯?”
寂行要上前的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横伸出的胳膊拦住,饮花跨步向前,严肃道:“我二人只是前来完成答应过陈公子的未竟之事。”
陈水生目光停留在母亲的灵柩上片刻,声音里带着初醒的不耐:“未竟之事若是指超度法事,那便不必了,既然我说过取消,二位先前答应的什么自然也都不作数。”
“你别说,”饮花再次拦住上前的寂行,转而对陈水生道,“不妨我二人出去谈谈,你好奇的答案,我也可以给你,这里就留给寂行继续,如何?”
陈水生视线在他两人之间来回转转,想了想,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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