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徵的声音落在耳后,轻缓却同样压抑,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忘担心她。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周枝倔强地站定在原地不肯回头,眼角弥漫着淡淡湿意,抖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颤意,我很好也很清醒,只是不喜欢你了而已。
感觉到手腕处的力道渐渐收紧,周枝抿了抿唇,艰涩的酸意在喉头涌动,几乎随时要逼上眼眶。
正午日头毒辣,炙烤着地面蒸腾着滚烫的热浪,将人层层叠叠包裹,一点点有预谋地抽空呼吸间所剩不多的氧气,热风扑面,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化。
那股力道执拗地束缚着她,大有不说清不放手的意思,周枝敛目,深吸一口令人烦闷的燥热浊气,她了解秦徵,知道什么样的话最容易中伤他。
强压下心底上涌的情绪,她尽量平静地陈述着,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绝情一点,彻底切断两人的纠缠,你谈过那么多女朋友,每一个闹分手的时候都会像现在这样不择底线地挽留吗?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一顿,有松洞的迹象。
周枝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停了片刻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撇过头将他的影子移出视野,接着字字句句不留情面,你的喜欢,真的很廉价。
别再缠着我了,你了解我的性格就应该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算是块废铁我都喜欢,但我不喜欢你的时候,我见你一眼都觉得脏。
身后一片死寂,但周枝不用回头也知道,秦徵正死死瞪着她,那股灼热地几乎烫背的视线愣生生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眼看进她心底深处。
秦徵站在墙柱边,乌黑的长眸迎着火红的阳光,好似要滴出血来,直勾勾锁住眼前的单薄身影,他一直看着她,耐心一点点耗尽,却没等到她回头看一眼。
仿佛真地肖似那句话的意思,她不喜欢他,所以看他一眼都觉得脏。
他在她身上用尽了所有耐心和温柔,最后却换来一句廉价和肮脏。
这个时候,她每说一句话都在烧熔一寸他的思辨力,究其因已经不再重要,因为结果正赤淋淋地摆在面前。
秦徵自认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却在一夕之间被人打碎悉数扔在地上,这种自甘卑微却无法得到等同报酬的感觉,并不好受。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周枝。
她每一句话都狠狠刺裂着他的自尊,秦徵是何等骄矜桀骜的一个人,他不会任由自己的尊严被人当作踏板一样踩,当即冷了神色。
再喜欢一个人,也容忍不了对方让他在她面前无地自容般地狼狈如一条狗。
被践踏的耻辱和无力瞬间盖过了试图挽留的喜欢,如果是个脾气稍微暴躁点的人,可能当场翻了脸,但他还是抱有一丝飘渺的希望,攥住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秦徵闭了闭眼,耳边淌过燥热的风,吹地心间干涩发亚,等他再睁眼时眼底恢复一片清明,声音依旧哑地厉害,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心的试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坦诚地说一句真心话,说一句你喜欢我,这之前的一切我都当没发生过。
他在用全部的骄傲和勇气,赌周枝回头的可能。
周枝忍住哽咽,眼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流进燥热的风中,咸地发苦,不需要。
只简单三个字,彻底断了他们所有牵连的联系。
她总能用最简单的话表达最残忍的含义。
不需要。
不需要他和他的喜欢。
不需要他放低姿态卑微乞求一个回头的机会。
好。秦徵冷笑一声,压在眼底的浓重情绪慢慢划开,像是在和她说,又仿佛在告诫自己,我不会再缠着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拓在地面的影子一点点暴露在灼眼的阳光下,缩成脚下一团漆黑的阴影,没多久,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直到这一刻,周枝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蹲下身,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五脏肺腑抽疼地让人喘不上气。
她的身体蜷成紧缩的虾子状,豆大的眼泪连成线从脸上滚落,打湿了手臂上白色的衣袖,有几滴砸在地上,风一过,留下一层湿答答的浅薄痕迹,很快又完全了无所踪。
其实在刚说出分手这个词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那么好的一个人,连放弃都是一种致郁的痛苦。
但她怎么舍得,拖累他和自己一起走过这漫长地望不到尽头的荆棘坎途。
对周枝来说,能和他拥有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已经是眷顾的最大荣幸。
她可以带着这份回忆,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而他,在摒弃她这个污点后,前路永远平坦风光,一往无前。
他们相逢在最炽热的盛夏,有幸同行长街,共赴荣耀,见证过彼此意气风发的耀眼,已胜过千千万万。
只要过程弥足深刻,结局也是另一种美好。
那天以后,周枝收拾好行李从寝室搬回了家,休息了半个月,她给武建松院长发了一封越洋邮件,表示自己愿意去M大做交换生。
武建松隔天回了一封邮件,电子档的录取通知书和申请函,并承诺在入学前会将奖金一次性打到她的账户上,可谓诚意满满。
这件事定下来以后,陈教授实验室的核心项目周枝无法再继续参与,收到邮寄通知书当天,陈教授还特意在大群里@她,总归是些表扬和期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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