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差点被炸弹炸死的萩原研二,向用“朋友”威胁他的男人妥协,这些仿佛很在意他们的行为,可以这样解释:
他只是提前预料到,有把柄可捏的自己,比冷心冷情毫无牵挂的自己,更能让男人放心。
男人将他故意露出来的“破绽”抓在手里,便自以为可以将他控制到底,不会将矛头直接对准他本人,用他自己的命来威胁他。
一心只有正义的笨蛋警察,对长在黑暗里的他而言,并没有多么重要,救他们和在意他们的表现,都有演戏的因素在,他们就像是他借题发挥立下的保护屏。
源千穆的本性相当自私,正如他对男人所说那般,他向来只在意自己,性命和自由对他来说,都是不可割舍的。
至于自由和性命产生冲突时,他又会选择哪一个……源千穆没有兴趣提前预约焦虑,但如若不出意外,肯定只会是后者。
他恐惧被人扼住呼吸,然而,对死亡的恐惧又胜过于前者——因为死了便再也无法呼吸,体会过濒死之绝望的他,是无论如何都想活着的。
在贝尔摩德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脸色苍白,流露出不甘又只能屈从的一面时,他在演戏。
把磨磨蹭蹭就是拆不完炸弹的萩原研二拍开,自己抢过剪刀剪断最后那根线,却又愣神一般忘了松手时,他在演戏。
在男人面前紧握双拳,因他若有若无提及“朋友”而愤怒,甚至毫不畏惧地反过来警告他时,源千穆还是在演戏。
——那么,当他久久凝视完发送到手机里的护送成员名单,走进实验室,借研究之名,悄悄配置了一种绝不能被发现的药物时,他依然在演戏吗?
关于这一点,源千穆还是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假死药是心不在焉时顺手就做出来了,他把它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只打算在逼不得已时给自己添一条命。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自己选择成为卧底,自己决定踏入黑暗,接受随时可能在暗潮中沉没的命运,源千穆远远看着他们,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因为他们比其他的卧底更加不幸,怀揣着一腔热血刚刚启程,就暴露在了最可怖存在的视野里,而他们本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会随他人心情被捏碎的蚂蚁。
都是自己做的选择,别人无权、也没兴趣干涉。
这次被强凑到一起的任务结束以后,他会回归实验室,把全部的精力投于为自己续命上,不会有时间关注外面的事情,那两人能撑到哪一步,只能靠他们自己。
他或许会为某一日突然听闻的死讯稍稍沉默几分钟,但那点不必要的情绪很快就会烟消云散,谁的死都阻挠不了他前进的脚步。
以假身份把三个不老实的家伙指挥得团团转,看他们明明心头气得要死,面上还要灿烂微笑的样子,一部分动机源于源千穆个人的恶趣味,再有一点,直说出来不太好听——已知同学一场的两个人大概率不会有好下场,这次之后便见不到了,带他们逛街旅行玩游戏,算不算临终关怀?
源千穆觉得,自己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么多,这还是看在他或多或少算是利用了他们的份上。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为此后不会再见,即使死了也找不到他身上的“朋友”,犹豫到现在?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管他前面做了多少合情合理的解释,就这一点,逻辑上怎么都说不通。
源千穆无法再给出解释。
或许是他自己心里的理由,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始终是模糊的,直到无法逃避的某一刻,才倏然清晰起来。
因为,他似乎,有点舍不得。
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同学,就这么在不见光的阴暗角落里死掉,好像有点不爽。
他们死远点可能还好些,然而,他们就是要死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就算他看不见,只要知道他们身在同一处,他就会更不爽。
再有就是,源千穆自以为是找乐子的人,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和卧底三人组四处闲逛的三日,他得到了在此外的任何地方都无法得到的“轻松”和“愉快”。
要被临终关怀的对象脑中只有对“博士”的嫌弃,完全没有别的烦恼,被深深影响到的倒霉蛋反而是源千穆自己。
和他们待得越久,他的心就越动摇。
以源千穆固执到骨子里的自傲性格,让他承认某些人就是不能死十分困难,那就只能从利于己的角度继续解释。
——为什么要救萩原研二?
因为他不仅乌鸦嘴,还开了一手车技神奇的烂车,这种人不明不白被炸死算什么,要死也要如代缴了无数次交通违约罚款的愤怒同期之言,死在自作孽的车祸现场。
——为什么想救……没想过,不过是因为“把柄”在里面在外面区别不大,他也要适当反抗一下,才不会引起那个男人的怀疑,如果挤进来的两个不能全踢出去,那就先踢多待一阵必死无疑的那个。
重新来过。
——为什么要救诸伏景光?
因为他是个破绽百出的傻蛋,游戏打得不是一般的菜,这种脾气好得能忍到二十连败还不急眼的家伙数量稀少,死了就没了。
最重要的是。
他的厨艺很好。
决定因素就是这个,源千穆说没问题就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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