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七月酷暑,明明室内闷热不已不见清凉,可李明淮却就是觉得后背心猛窜起一股寒意。
紧绷起的心神拉扯她纤弱神经,长时间粗重急促的呼吸使她头脑发昏发沉。
“呕——”才被压下去的那阵恶心又重新涌上来,少女拿帕子堵住嘴,伏在床边干呕。
吐完了,还不及起身,她又发起愣来——几月未至的癸水、喜酸嗜睡的反常,还有现下这时不时就要来几下的反胃干呕……如此算来,难道果真是有了身孕不成?
可……有孕?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眼,李明淮就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她只被一条蛇奸淫过,除此以外,甚至都未私下接触过任何男子。若要说有孕,那这个孩子岂不是……
思及此,少女猛扑进孙嬷嬷怀中,纤柔身躯抖若筛糠。
怪物!她竟然怀了一条蛇的后嗣,她肚子里竟然装着一条蛇、一个怪物!
这是何其可怕何其荒唐的事啊!
孙嬷嬷搂着少女,哪怕心下对眼下这个猜测已确信了八分,她仍是要揣着最后两分希望来安慰少女“郡主不慌啊,嬷嬷……嬷嬷也只是猜测,做不得真的哈……我们明儿就找个大夫来瞧瞧,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李明淮从她怀中扬起头,脸上是未定的惊恐。她攥着老嬷嬷的手,就像溺水者紧抓住救命稻草那般,她怕极了,连声音都在颤,“可可可,若、若是请了医师来府里,若是真有了……不就,不就叫人知道了吗……”
“不行,不能找医师来!这王府里到处都是人,稍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能闹到人尽皆知。不行……”嬷嬷抿着嘴想了半天,最后在李明淮焦愁的目光中又开了口“这样,明日郡主悄悄扮做老奴家那个侄女,我们出去,去下面庄子里找个郎中来瞧瞧。”
李明淮思索一番,法子倒是可行,只……“可若是如此,万一他日东窗事发,岂不是要连累那位姐姐清白?”
此话一出,不想却引来孙嬷嬷一顿感伤“嗐,还谈什么清白不清白的啊……阿织没了爹娘,这一路上能跟着逃难到此,早不知被多少人占过便宜喽……”
“嘶……”李明淮倒抽一口凉气,她只听孙嬷嬷简略提过那姑娘是逃难来的,却不想其中还有这等隐情。
如此,她却是更不愿假冒那姑娘出去看郎中了——人家身世已如此波折,还要替她背潜在的骂名,岂不可怜。
孙嬷嬷瞧见郡主脸上的愧色,又更着道“郡主不必觉着亏欠她,我们侄姨两个如今能安安稳稳在府中住着,全仰赖郡主心慈。况且啊……”她脸上浮现些愁苦,摆着手说“那孩子吧,遭了难,坏了脑子,不认事儿的……郡主不用挂念她……”
李明淮又是一惊,不过转瞬心下又有些了然,今日在院子里见着的时候,她就觉得那姑娘瞧着的确是和平常人不太一样,也难怪呢……
那首,孙嬷嬷还在絮絮叨叨劝说,她说阿织也是感恩郡主、喜欢郡主的,定也是愿意帮这个忙的;又说只是假借她身份出去瞧个大夫,府里旁人也不见得就会关心一个借宿女的举动,不妨事的。
话虽如此,但李明淮心里还是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应下来。
*
这一日,过的格外漫长难熬些。
李明淮心里想着事儿,白日里愁眉不展,晚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第二日。
一大早,天儿还没放明呢,孙嬷嬷就将她喊起来。
少女揉着微有些肿的眼睛,本还盘旋在脑中的困倦睡意,在想到今日将要去做的事儿时,就全散了。
她起了身,这才发现原来房中除了老妇人外,还有另一人——是昨日才见过的,孙嬷嬷的表侄女阿织姑娘。
见她看过来,阿织扬着脸儿冲她憨笑,嘴里还咕噜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
李明淮也勉强冲她扯出个笑脸,又转向孙嬷嬷,“嬷嬷,这……”
孙嬷嬷一壁拿来阿织的粗布衣裙给她套上,一壁对阿织道“阿织,你自个儿和郡主讲。”
“嘿嘿,”阿织先是冲着郡主傻笑两下,才结结巴巴说道:“姨……姨姨说,是、是郡主收留阿织……阿织想,报答郡主……”
李明淮听着,鼻子忽地就一酸。收留她,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不想却让嬷嬷和阿织姑娘如此惦念,倒让她更是惭愧。
“郡主,来!咱们得快些收拾,早点出发,争取赶在午膳前赶回来。”
孙嬷嬷在一旁催促完她,又对着已经爬上她床榻的阿织交代“乖阿织,上午就在郡主这里好好睡觉,等姨姨回来啊。还记得昨天怎么和你讲的吗?姨姨没回来前,谁来都要安静躺在床上,不要出声……”
阿织躺进被褥,乖乖点头。
孙嬷嬷拉上榻前厚重床幔,牵着李明淮悄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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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权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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