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斐草的那一夜,好像彻底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他重复不断地做噩梦,每次醒来都是汗意涔涔,棠镜心疼他,每晚都陪着弟弟睡。
昨晚他又做梦了。
惊醒后,他问:“哥,我是不是忘记过一些东西。”
梦中的场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棠镜面色发寒:“没有。”
他拇指贴过棠华的下眼睑,将他揽近了些:“不怕啊,小花儿,哥哥在这里,放心睡吧。”
现在噩梦重袭。
同样的场景,警车喧嚣。
周围的人像是开了广聚焦,模糊高远,看不清脸。
不过比昨晚的清晰了些。
是在荒凉压抑的郊外。
枯树林林,昏鸦乱鸣。
两个小孩子抱在一起倒在地上。
棠华睁大了眼,努力想看清两个孩子的模样。
周围起了迷雾。
他怎么走也走不近,怎么看也看不清,在迷雾蒙了双眼时,他骤然看见其中一个小孩子手腕上带着一条红绳。
编织得很细,是端午节驱邪避鬼常用的绳子。
耳边传来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
棠华只听清了一句:
“作孽哦,这么多血。”
血?谁的血?
有人受伤了吗?
“同桌,同桌,棠华……小花儿。”
是斐草在叫他。
除了他,没人再能叫出这么绻绵惑人的“小花儿”了,舌头像是一把小勾子,勾的棠华心里痒痒的。
棠华骤醒,揉了揉眼:“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窗外霓虹灯闪过。
天已经半黑了。
斐草垂眸:“你做噩梦了吗?”
“没……”棠华想糊弄过去,但看着对方的面色,又把话咽了下去,“嗯,梦见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不过我已经记不得了,不是什么大事。”
话说出来,棠华一怔。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何以看见对方的面色就实话实话?
还没等对方说话就全部招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觉得斐草要是在古代,真适合去大理寺,不用严刑峻法,就能让犯人一个个招供。
斐草侧边有一个小袋子,里面放着蛋糕。
他推过来:“吃点甜的吧,心情会好一些。”
他们今晚是住酒店,一人一间。
这件案子关注度太高,棠家和警察局离得又远,当天如果在局里待得时间过长,他们便会就近住在酒店里,门外门口全是便衣,安全性很高。
好说歹说打消了棠母要来同住的想法。
棠华哭笑不得:“妈,真的是今天出来太晚,局长叔叔说晚上回家怕出事,我真没事……你也不用派保镖来,这里和警察局这么近,没事的……哎呀,都说了是万一,没有出事,是现在热度高,怕有小报记者什么的跟车……对对对,我们三个在一起呢,安全的很。”
他坐在沙发上打电话,无意回头发现斐草好像在看他。
姜高翰在车上睡了一会,现在不困,索性也来了这里,三个少年扎堆在一起。
他从包里拿出一副扑克牌,盘腿坐在地上,建议:“来一把?”
手机就放在腿边,也有很多电话短信,屏幕就没灭过。
棠华一瞥刚好能看见对方的屏保:
是一个姑娘穿着白裙,头发披在肩上,站在窗边,手里抱猫回头看去,可能是擦了粉,她面色很红,娇俏婉转,光看面相,是个很勾人的校园女神。
是陈蕴娇。
棠华便一脚轻踹上去:“我妈说让我不要和傻子玩。”
斐草就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嘴角全是笑意。
被吵得不行,棠华屈尊抽手拿了半幅扑克牌。
他一直以为姜高翰是个中二暴躁狂,现在才知道对方熟了就是个话痨傻宝。
扑克牌的一角有些卷。
棠华直接摊手扔了出去:“姜高翰,你也算是个少爷,怎么牌都要用别人用过的,你有这个习惯,我可没有,不打了。”
姜高翰忙道:“哎,祖宗,别!这是今天出来一个警察塞给我的,我他妈哪知道是不是被用过的,这样吧,我打电话喊人买了送上来。”
斐草说:“我出来的时候也有人给了我一副,我看过了是新的,放在包里了,不用麻烦了,就用那副吧。”
他平常话少,一副看起来很好接近的样子,可姜高翰碰了很多钉子,发现这位大爷理人全凭心情,才知道他难接近的离谱。淡色平静的瞳孔下全是拒人之外的疏离淡漠。
再结合这段时间警局的表现。
姜高翰才发现这位是个深藏不露、脾里春秋的主,颇有点“心冷心狠、意冷意狠”的味道,敢情平常的退避三舍、人善被人欺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此刻,他被虐的有些受宠若惊:“哟,老斐,和我们一起啊?”
他起身去探斐草的书包,然后就被打了手。
棠华拿过包,顺口训他:“我同桌的东西,你别乱翻。”
被打了的姜高翰看向斐草,带点控诉的意思。
斐草没理他,看着棠华,颇有点不赞同:“你轻点打,手一会该疼了……”
姜高翰:“……”
棠华埋在书包里,“嗯”了一声:“下次我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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