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小少爷在这之前,不觉得自己是个这么幼稚的人。
哄完这朵小娇花,斐草合上了练习册,从抽屉里翻出来上次未看完的心理学书,往中间推了推,问道:“一起?”
“嗯,一起。”
书里有张书签,是较硬的白色卡片,上面寥寥画着几笔,一看就出自斐草之手。
斐草将书签取出放好,歪头看着认真看书的小少爷。
他自己看书很快,一目十行,平常的书最慢不过一两天也便看完了。
他从来没有过、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别人一起看书。
少爷看得很认真,毕竟是从半中间开始看的,很多专业名词对他来说晦涩难懂,所以有些卡顿,他只能逐字逐句地慢慢去看。
将时间浪费在等别人上,在之前的斐草看来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却出乎意料地不令人讨厌。
一上午的数学课让众人都是蔫头耷脑的。
方老师口若悬河,站在讲台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样子,直让人觉得他才是十几岁永远有劲的少年人,而台下坐着的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下课铃终于响起,方老师在课堂上留了最后一道奥数题,一锤定音:“下节课检查。”
然后就夹着书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那道题远超高中的范围,却能让人很好的开阔思路、锻炼大脑。
棠华直到去吃饭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那道大题的正确答案。
他脑海中一一列出步骤,却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彷佛离最后的光明只有一厘米,使劲浑身解数都够不着。
宋叔还是开了辆房车停在后门,周荣撑着伞打着呵欠懒散的走在棠华身后。
直到吃完饭,棠华索性坐在车里推倒之前的步骤,重新算了起来。
可是不对,怎么都不对……
和笔做了半个小时的斗争,棠华将纸揉成一团,泄气地扔在垃圾桶里:
他终于承认,自己做不出来了。
这时候,棠华就又想起斐草来。
他同桌那么聪明,一定看一眼就有思路了。
下午去问问他吧。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事事不服输。
如果是别人,棠华就算再平常心也不愿承认别人比他聪明,更别说去请教对方了。
可斐草不一样。
斐草好像天然在棠华这里就是特殊的。
棠家已经给他找好了宿舍:在教师休息的地方。
现在也已经有人在里面打扫收拾了。
棠华看过宋叔发来的照片:是单人间,有阳台有浴室,仅供他中午休息两个小时。
所以这也是棠华最后一天在房车里休息了。
宋叔小心翼翼地给小少爷盖上薄毯,缓缓掩门准备去前座。
“周荣呢?”
“那皮猴子,刚才看少爷在做题,便抓耳挠腮支支吾吾说去打球,我见他站也站不住,就先让他走了。”
“嗯。”棠华将抱枕搂在怀里,已经开始打哈欠,“让他去吧。”
宋叔唉声叹气:“明明是给少爷找的伴读,这么跳脱实在是不像话,我回头得跟大少爷好好说说。”
“别……宋叔,这样挺好的,别跟我哥说。”
棠华醒来后,擦了把脸又把衣服抚平,推门出来时发现宋叔已经佝偻在车座上睡着了。
他一大把年龄,早上送了棠母出门,一回来便马不停蹄拿着饭开到学校门口来等自己。
棠华抖了抖薄毯,轻轻给宋叔盖上,蹑手蹑脚开了车门下去。
斐草是个天然少眠的人。
别人熬夜会困会有黑眼圈,在盛夏酷暑时也总要午睡一会。
可斐草却全然不需要。
他状态最好的时候,通宵在酒吧上班,第二天像个没事人一样清爽上课,思路全然不受影响。
棠华进来的时候,班里只有斐草一个人:
千年不变的一个姿势,在做题。
很好,不愧是个莫得感情的刷题机器。
棠华收了伞坐到位置上,凑了过去,一双眼睛贼亮:“同桌,方老师留的奥数题你做了吗?”
他满脸写着“快让我看快让我看”。
斐草拉长声调:“那个啊——没做……”
那双有着亮晶晶的星星眼便一瞬间暗淡下去。
“骗你的。”
斐草从桌前的半摞书中取出一本练习本,翻开推了过去,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棠华的额头,一触即离,笑了:“小同桌,你怎么这么好骗?”
棠华一双眼睛全在练习本上,闻言头也不抬:“也就你了。”
也就对你这样了。
也就你敢骗我了。
这句话里的潜意思愉悦了斐草,他的手碾了碾,上面还有残存着对方的芳香柔软。
果然很好摸。
棠华此时已经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像久旱逢甘霖,红炉点雪,在他脑海中干涸的灯泡瞬间就亮了。
作业本是楼下超市一块钱一本的,新纸和笔墨的味道夹杂交缠在一起,很特殊,并不难闻。
纸上的字迹整洁细致,满是公式步骤。
那道题折磨了棠华一个中午,就连睡觉的时候也隐隐陷在题海中,这时一看,便完全懂了。
斐草做完之后,还用笔在下面列了第二种计算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