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口帮岳总拿文件,敲开了他们家大门,高跟鞋“笃笃”敲响地砖。
秘书取到文件,依旧杵在客厅不肯走。在浓重的香水味中,她对着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崽子,假装无意地透露了自己最近和岳总间的甜蜜相处,表达了对合法成为他后妈的自信,才施施然离去。
结果如她所料——岳倾愤然离家出走,和岳晟轰轰烈烈地决裂了。
从后来的发展看,他离家出走这一步走得果然不错,但在当时,岳倾脑子一热跑出家门,等到汹涌翻倒的情绪平息下来,他站在十字路口,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他到底只是个刚刚结束了中考的青少年,年轻气盛,浑身上下只带了有用的证件和几套换洗衣物,攒着的奖学金都在,零用钱一个子儿都没碰。
岳倾比谁都清楚自己是个多不合格的室友。他不会打扫卫生,洗完的盘子总是冲不干净洗洁精,煮的面永远是黏在一起的,衣服……哦,他根本没带出来几件换洗衣服。
夏明深想象力丰富,估计是把他脑补成了什么备受委屈的小可怜,一时心软,还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他穿。
其实岳倾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是妈妈送给他的。但岳晟也有那里的钥匙,知道他跑了,绝对会第一时间去那间公寓里查看。岳倾发烧感冒,没心情再听他天花乱坠的大道理,既然夏明深不赶他走,他就厚着脸皮在他家住下了。
不过大概也不会麻烦他很久——岳倾看着岳晟每日几十条短信发过来,语气越来越严厉,清晰地察觉到时机就要来了。
如他所料,军训结束,岳晟直接找上了班主任,出演了好一出苦口婆心劝叛逆少年回家的戏码。
岳倾不动声色,毫不留情地把岳晟的老底揭了。
不念生恩,不念情分,只说对错。
看着岳晟尴尬的赔笑和强自压抑的怒气,岳倾平生第一次,在“反抗”上尝到了胜利的滋味。
短时间内,岳晟恐怕是再没脸找上门来了,只要岳倾把公寓的锁一换,就能在之后的日子摆脱他。
他计划得很好,并打算今天回去,就跟好心收留他的那个同学道别。
然后,他在校外的花坛边,收到了夏明深留给他的章鱼小丸子。
将将应付完岳晟,岳倾想自己的表情应该很凶,因为夏明深几乎是一对上他的视线,就不自然地闪了闪。
他的眼睛很大,皮肤白生生的,眼神但凡有一点飘忽就很明显,但还是执着地伸着手,把章鱼小丸子递到他面前。
岳倾愣了愣,忽然就把本来打得好好的腹稿给忘了。
别的地方,可能就没人会再给他留饭了。
到了第二个月,他在一家培训机构找到了一份助教的工作,帮辅导班老师制作小学教案,用工资付了这个月的房租。
夏明深父母早亡,却有一个疼爱他的爷爷和负责人的姑姑,不缺爱也不缺爱人的能力,这是岳倾使出浑身解数都学不会的。
就像刚才,他第三次往云霄飞车那里瞟,夏明深摸摸鼻子,说:“其实我挺想去游乐园的。”
他兴致勃勃地计划:“我们这个寒假就去好不好。”
他们终究没能去成。这个冬天,夏明深的姑姑因过劳猝死。接下来的两个假期,也接二连三地被各种事填满——高二暑假,岳倾参加物理初赛,转年冬天,准高三生被校长全员押在学校,刷了一个寒假的试题。
再一个夏天,因为不可抗力,夏明深缺席了。
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岳倾再次经过那个公交站台,曾经坑坑洼洼的路面被修的平整开阔,开通不久的地铁在他脚下呼啸而过,游乐园里照旧充斥着欢呼和尖叫声。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好多了,又似乎都在慢慢失去意义。
岳倾忽然有点委屈,很想摇着夏明深的肩膀,问他不是你最先招惹我、先让我住进你家、先提议去游乐园、先让我抱有希望的吗?不是也说了要一起上大学、一起做饭散步、每晚睡前互道晚安的吗,怎么都不兑现了呢。
渐冻症患者会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从一根根指节到呼吸,只有思想始终是活跃的,是被困在果壳中的无限空间之王,岳倾却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冻住了。
是未被记录在册的一种慢性疾病,不熬人,但让他心里空空如也。
到了七年后,他在C大的楼梯间里给夏明深打完电话,回到休息室里,看到同一实验室的赵曙拿着两张票,正在同事间问谁要。
赵曙结婚早,上周带着老婆孩子去了趟游乐园,作为某个特定数字的游客,幸运地抽中了两张半价票。
今天的实验进展顺利,休息室弥漫着欢乐的氛围,乐得同他侃大山。但游乐园这种地方,除了孩子和情侣,大部分都不感兴趣,所以赵曙吆喝了半天,票还没送出去。
他看见岳倾进来,喊说:“老岳,我这有两张票……”
有同事插嘴:“你不过脑子啊,岳博士像是那种会去游乐园的人吗?”
“也对,”赵曙重重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那我再问问其他人。”
岳倾说:“等等。”又说,“我去。”
他像一个溺水太久的人,骤然浮出水面,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过了许久,麻痹的大脑才向他的意识传输了获救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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