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绥的近侍侍卫敲了敲轿门,将帘子掀开了些,对着蔺绥低语:“殿下,前边那酒楼,臣似乎看见一男子和庆王殿下一同走了进去。”
蔺绥通过缝隙朝外望,问:“可知那人是谁?”
“臣只来得及匆匆瞧上一眼,十分眼生,并不认识。”
“派人去探查,先回宫。”
蔺绥语毕,侍卫放下了轿帘。
一行人入宫,燕秦想跟着蔺绥跨入正殿时,蔺绥抽了侍卫的佩刀,抵在了燕秦的喉间,迫使他不得前进。
宝酥脸被吓白,到底是没开口,怕让太子殿下心情更加不虞。
“今日若是他们没找到你,那便是本宫之过失,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做了筏子,借此对本宫口诛笔伐,你可知本宫会被如何责罚?”
许多事情本就是可大可小,若是没有人做文章,那便可轻轻揭过,不值一提,若是要有人大肆宣扬,并且以此上升到国祚,那便又是一场口水战。
蔺绥知道燕秦不是有心要借这一场事情算计他,只是想借机出宫和他外祖裴昔年见一面,但是面上该装的还是要装,虽然面上满是怒火,但心里却有些畅快。
人有时候总是会因为处境不得已为之的去做很多事情,就像燕秦如果不利用他或者不利用别人,他只能被困死在这深宫里。
权力从来不是被赋予的,而是斗争的,所以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今的燕秦也清楚。
宝酥在太子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跪了下去,若是太子要以此降罪,她绝对难辞其咎。
燕秦的眼里也写满了慌张,却没有开口用无知来替自己推脱,而是同宝酥一样跪在了地上。
“太子哥哥,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没有想过害你,你罚我吧。”
五皇子这一跪,周围的宫人侍卫纷纷都跪下了。
冰冷的刀刃紧贴着肌肤,燕秦仰望着执刀的少年太子,沉默地等待着他的发落。
他早知此事或许不会轻轻揭过,早就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起来。”
眼前的少年神色更冷了,他的眼神比刀还锋利,切割在燕秦的身上。
燕秦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大,脖间一疼。
料想是刀刃的边缘将他脖颈划破,留下了细口。
“我那日将你从老八那带走,不是让你今日来跪我的,你再痴傻卑贱,也是这宫里的主子,你今日跪我,改日是不是要跪庆王?除了天下之尊,没人值得你一跪。”
蔺绥口中的天下之尊,可不是当今的皇帝,而是未来的他。
他倒是不介意燕秦跪他,有时候玩这个还别有一番风味,但此刻可不是他们二人独处,周围那么多双眼睛还看着,明日这消息指不定会流入哪个宫里。
蔺绥可不扯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套,哪怕燕秦此刻真的是个傻的,他也会这么说。
没人值得他跪下。
燕秦怔怔地看着蔺绥,浑身血液随着眼前人吐出的每一字而沸腾翻涌,指尖发麻。
清冷月色落在屋瓦廊檐,执刀的太子神色暴戾,身姿傲然。
在他痴傻之后,听过的讥讽嘲笑不计其数,和身份不匹配的性格和冷遇让水都能对他踩上一脚,唯独一个人,哪怕瞧不上他,骂他是贱妾生的傻子,但也会告诉他,他生而为尊。
“滚出东宫,本宫今日不想看见你。”
众人屏息下,燕秦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东宫。
宝酥想说什么,但燕秦微微抬手,她便噤声了。
等到燕秦回神时,他早已坐在了钟毓宫里,颈上的伤痕已经化为一条淡红色的细线。
他草草洗浴,在纷杂思绪里睡了过去。
燕秦的生辰,梦里是月光与寒刃,淡淡的血腥味与暖香味交融。
兄长执刀睥睨,风姿绰约,口中模糊地说些什么他听不清,看见兄长朝外离去,他跌跌撞撞地跟随,到了一片枯败颓靡的宫墙旁。
红柱绿藤,一片灰蒙里,玄衣格外鲜明。
燕秦发觉自己在轻轻靠近,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仿佛要看见什么?
看见什么……?
方才狠戾的少年太子眼眸潋滟,咬着布料的朱唇艳红。
而转瞬这颓圮的宫墙翻飞成高大宽阔的殿宇,床榻上的少年青丝披散,执书眼眸冷淡地看着他。
他正躺在地上,一双赤白双足踩在他的胸膛间。
燕秦在梦里做了现实不敢做的事,他握住了少年的脚踝。
再往后的事,燕秦便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雀跃与满足,是一个美梦。
翌日清晨,燕秦有些发懵,在听见宝酥进来的声响时连忙喊停,但已经迟了。
“殿下不必害羞,这是正常的,这说明殿下已经成人了。”
宝酥今年二十四,其实已经到了可以放出宫的年纪,但她不放心小主子孤身一人在这龙潭虎穴里,便自愿留下了。
面对燕秦成人的事,宝酥先是有些欣喜,而后又失落下来。
若是娘娘还在,定会将事情安排好,可主子现在依旧在蛰伏,又怎么好去寻那些事呢?
“待会儿奴婢找些书给您看,奴婢先去打水给您沐浴更衣。”
宝酥带着笑离开了,燕秦有些面红耳赤,他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太分明。
思及那日太子的行为,燕秦本想着找些书,但又将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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