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提亚忧郁的眸子看了雅辛托斯一眼,大约是感觉到雅辛托斯并没有那么容易说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我来……是因为宙斯派来请我的神侍反复强调,他这次设宴是因为掠来了人间的斯巴达国王。”
这行为其实很反常,毕竟宙斯一向知道她很少凑热闹,更喜欢呆在人间安静地守护家中灶火,很早之前就不再邀请她参加奥林匹斯山上的宴会。
更别提宙斯知道她在人类和神明之间,其实立场更偏向于人类,又怎么会派了神侍来请她,还反复强调这次掠的是一个人类,而且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是关系到整个斯巴达,乃至整个希腊安定的斯巴达国王?
赫斯提亚的声音有些飘忽:“很多神明说,墨提斯被宙斯吞下后,就化成了宙斯的思想、宙斯的意志,不再有属于自己的意志。如果……不是呢?”
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残魂,在本能地坚持着她的公平正义,所以宙斯才那么多次马失前蹄被推翻,如果不是每回都有巧合相救,或许他早就被掀下王座。
所以万年不至的神侍才突然敲开她居所的门,反复重复被抓走的是斯巴达的国王,如果她不插手,可能会造成希腊少说几十年的大动乱。
“赫斯提亚!德墨忒尔!”宙斯的怒吼声殷雷一样响彻整座奥林匹斯山,震得人耳朵一阵嗡鸣,“你们竟然也敢加入违逆我的行列?把你们手中的人类交给我!”
阿瑞斯乘着阿波罗凝成的日光合身扑向宙斯,手中也不知拿的是什么东西,嘶啦一声浇淋在宙斯手中的埃癸斯之盾上,原本坚不可摧的山羊皮盾牌霎时被侵蚀大半,伴随着浓绿的烟散发出一股恶臭。
“——!”宙斯不可置信地瞪着手上的盾柄,下一瞬反应过来,“赫菲斯托斯,连赫菲斯托斯也加入了你们?!”
原本还挂记着战场的雅辛托斯心顿时放了大半。
只要解决了牢不可破的埃癸斯之盾,宙斯的雷霆在众神的围攻下不足为惧。
他正想劝抚赫斯提亚放心,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等他找准机会用沾满冥石榴汁的箭射中宙斯,这场战争就会结束,肩头突然传来一道轻却不容抗拒的推力。
阿卡扶着他的肩膀,淡淡对德墨忒尔道:“赫斯提亚说的没错,这里有诸位神明就够了,战场对我们两个人类来说确实危险。请带我们去一个安全的、不会被宙斯找到的地方吧。”
“……”德墨忒尔差点给跪了,要不是发自本能的畏惧,她都想吐槽,什么时候人类的定义突然扩展了?您大概是什么时候,用什么姿势挤进这个分类里去的呢?
但她能说吗?她不能。
不仅不能,她还要眼睁睁看着那位大存在捏住雅辛托斯的下巴,当面撒狗粮,肆无忌惮地和对方接吻。
“唔,”雅辛托斯用箭的翎尾微微抵开阿卡,想要板住脸指责阿卡不分场合的来着,话到嘴边就忍不住溢出笑,他低声道,“你干什么?嗯?命运也请了你来做托?”
“……”阿卡又啄吻了他的眼角一下,一直力道飘忽,似乎不那么坚定的手才变得有力,带着他看向德墨忒尔,“走吧,夜长梦多。”
“?”谁夜长梦多?梦多什么?雅辛托斯刚想问,手肘便被德墨忒尔搭住,眼前一花。
惊雷的蓝紫色电光转瞬即逝,斑斓的色块在眼底拉成一条条光怪陆离的线,唯一不变只有搭在他肩头的那份沉稳的力道,好像有几分沉重。
这让雅辛托斯的神经也有些紧绷起来:难道阿卡对德墨忒尔说的“安全”是什么暗号?这个所谓的安全之所,有什么比宙斯更加难以对付的危险潜伏其中?
他想得有点深,所以当眼前的画面定格住,看到一片缭绕着朦胧雾气的花谷时,还有点回不过来神。
这花谷似乎处在一座深山中,除了植被没有任何活物,鸟啼虫鸣都被隔绝在外,浓郁的云雾压盖着整片天空。
仅有的光都聚拢在花谷中央,此时有个金发的年轻姑娘半坐在地上,一看到德墨忒尔,漂亮娇气的小脸就一垮,举起手指冲着母亲,眼泪说掉就掉:“好痛啊,花刺把我的手指戳破了!”
德墨忒尔既心疼又尴尬,连忙走过去把女儿扶起来,一边拍干净珀耳塞福涅的裙摆,一边哄:“别哭了,坚强一点,一会儿就不痛了。你说你……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说哭就哭的?”
春神将头埋在母亲怀里:“就哭,不想坚强嘛……”她娇嗔着,又忍不住悄悄抬起头,趴在母亲怀中望向来客,水光未褪的眼里闪出几分欣喜,“母亲怎么会带人来?这还是第一……次……”
珀耳塞福涅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忪怔,几滴没落干净的泪趁机滑过她干净柔和的脸庞。
她望着雅辛托斯:“……你。”
明明是没见过的人,她的心底却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名字,像是很熟稔,非常熟稔。
雅辛托斯的目光停留在珀耳塞福涅泪意未干的脸上。
片刻后,缓缓下移,定格在珀耳塞福涅仍擎着蔷薇花枝,滴着鲜血的手指。
时光像在这一刻发生了交错。
相差无几的画面,截然不同的场面,大量的记忆片段毫无征兆地涌来,雅辛托斯只依稀听见耳边似乎响起几声惊呼,他的眼睑便不受控制地一闭,沉重得怎么也掀不开,整个人头重脚轻地向前一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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