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艾尔庇丝,我去了曼得,你要怎么办呢?村里没有能带你过海的船。”
“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如果村里的坏家伙又上门来……”
艾尔庇丝笑了。她一点都不担忧这些事。
迈丽缇回忆起村头那家人突然遭遇的厄运,还有这么多年来偶尔会浮上心头的疑惑。艾尔庇丝当然不同寻常。众神与凡人共同居于大地,她这位随着海潮突然出现的姐姐……究竟是谁?她现在恢复了多少记忆?她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难道是因为--
水汽漫上眼眶,迈丽缇不知道自己是敬畏还是伤感更多,哽咽起来:“艾尔庇丝,你……永远是我的姐姐,唯一的姐姐……”
艾尔庇丝等迈丽缇擦干泪水,将她往门外轻柔地推:“睡吧。”
次日早晨,迈丽缇被堂兄叫醒。
在安稳的睡梦中,祖父的灵魂已经被引导到了大地之下的另一个世界。
堂兄在仓库里发现了为葬礼柴堆准备的柴火和油膏。一切发生得太快,等迈丽缇回过神时,装着祖父骨灰的瓦罐已经埋葬到了与双亲毗邻的土地中。柴堆的烟气散去,村庄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堂兄也感觉到了什么,与同伴匆忙把纺织工具、一些布匹搬上推车,再带上食物和清水,就催促着迈丽缇立刻出发。
最后,她也没能和艾尔庇丝道别。
三人沿着山道走出半日的路程,太阳逐渐下山。迈丽缇在还能看得到村子的最后一个弯道回头眺望,发出惊呼:浓郁的黑烟袅袅升起,起火的方向正是渔村。
“我要下去……让我回去!”迈丽缇作势要跳下小车。
堂兄与染坊学徒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祖父已经不在,那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可是还有--”
“迈丽缇,”堂兄加重语气,她猛然意识到他们两人对于村中的流言并非一无所知,“忘掉这一切,在曼得开始新生活吧。”堂兄敬畏地压低声音:“你一定是被这么嘱托的吧?”
迈丽缇眸光闪烁,犹豫地咬住嘴唇。
过了一会儿,小车再度出发,绕过山丘,逐渐远离海边的渔村。
而在山脊后,半边天空仿佛被烈焰染红。
泥砖陶瓦的平房即便点火也难烧起来,猛烈燃烧着的是家具、仓库里储存的橄榄油和纺织品。经不起高温炙烤,房顶很快垮塌。
艾尔庇丝就站在村子泥路的尽头,丝毫不畏惧热浪,安静地看着生活多年的家付之一炬。
村民们在更远处三两聚集着观望,仿佛在等待什么。
墙面受热开裂,发出爆裂的声响。
那成为一声信号。
人群将艾尔庇丝团团围住。
村民们畏惧容颜不老且能干的陌生人,憎恨只有老渔夫佩拉格斯一家受到恩惠,因为纵火并未遭到神罚而心安。滚出去。魔女。滚回被诅咒的海里去。不老的怪物。去死吧。为了可怜的孩子。为被诅咒的兄长。为十年如一日贫瘠的土地。为不曾停止袭击渔民的黑水。这是所有人认可的复仇。这是会受统治这片土地的神明饶恕的暴行。
面对指控与谩骂,艾尔庇丝始终平静坦然。那种仿佛根本没在看着他们的眼神在愤怒的柴薪上又添一把火。
就和来时一样,获赠希望之名的年轻女性快速地消失了。
被狂乱的怒意驭使的村民们用手边的东西杀死了她。他们将她的尸体与石头一同沉进海中,然后把凶器投掷进火场,感觉完成了一场净化的仪式。
佩格拉斯家的火烧了整夜。
黎明时分,守在火场近旁防止蔓延到邻居房屋的村民大叫起来。
被惊醒的人闻声聚集,都吓得在原地动弹不得:
海滩上有道纤长的人影,比晨曦喷薄欲出前的夜更浓重,正非常明确地,一步步向着渔村走来。天空中猛然黑云密布,追随着来人缓缓拉上天幕,不给日光冒头的机会。
大风刮得尚未熄灭的火光瑟瑟发抖,她白皙的面颊光影迭变。
她的脸上没有青肿或红痕,蜂蜜色的头发只在额际颊侧漏出一缕,全身裹着和初次出现时一样的黑色大长袍,干燥整洁,不像在海里走了一遭。
强光下她灰色的眼眸宛若透明,即使面无表情也给人含怒的错觉。
随着她靠近,整座村庄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压住,寂静无声,几个月大的婴孩都噤声。
黑袍人踏上泥路,忽然驻足。
凄厉的嘶叫划破静夜,一只巨大的渡鸦从黑云深处俯冲而来,口中衔着闪光。
渡鸦掠过,她的头上多了一顶荆棘编织的暗金冠冕。
黑色的鸟儿在火场上方盘旋数周,利落地展翅滑行,急停在她伸出的小臂上。她不作答,不看向任何一个匍匐在地的村民,对仓皇的哀求和忏悔声充耳不闻,自顾自地侧首去逗弄渡鸦,用指尖轻轻地挠鸟儿下巴处的绒毛,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并非受奥林波斯认可的神明,落入卡俄斯而后归来。众神不死,而我不论死去多少次,都会新生复活。”
她每吐露一点事实,身周暗冕就愈发清晰。
黑影结成茧,将渔村裹住,无处可逃。
“多谢诸位出力,我恢复了记忆和一部分力量。我尚未取回真名,但你们也无需知道我是谁。咒骂我也无妨,我来到这里,确实是你们的厄运。”这么说着,她歉然弯唇,那是个堪称温柔的笑容,“然而,我不能留下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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