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淡雪乌黑沉静的眼眸注视着她。
    然后，苏烟微便将静虚道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梅淡雪听完之后，脸上表情若有所思，“这就是先生辞别离开的原因吗？”
    也是他坚持不收他为徒的原因。
    梅淡雪何其聪慧通透，一下就将这其中的关节想通了。
    噫！
    他如此平常冷静的模样，反倒是让苏烟微觉得有些奇怪，她看着他脸上表情，试探的问道：“阿雪，你要去阻止他吗？”
    梅淡雪抬眸看向她，许久之后，说道：“不。”
    “如果这是先生的夙愿的话，那我不该去阻止他。”梅淡雪说道，“我尊重先生，尊重他的愿望。”
    “……”
    苏烟微闻言怔住，目光愣愣的看着他。
    一时间觉得眼前的梅淡雪，似乎，似乎在她所没看见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成长，长大了。
    他已经长大成了一个理智、可靠、令人信赖的成熟沉稳大人。
    这时候，苏烟微才恍然惊觉，面前的梅淡雪已经是个足以称之为青年的男子了。
    不再是曾经过去的那个幼小的孩童，小小的少年。
    那个曾经与她一起横穿了整个广袤无垠的茫茫平野的孤寂少年，似乎已经是遥远的过去。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在人类社会，能够被称之为青年的男子。
    “你长大了，阿雪。”苏烟微不由地感叹说道。
    梅淡雪垂下眼眸看向她，他伸出手轻柔的抚上她的脑袋，满脸的怜惜，“不要难过，小初。”
    “我永远都是你的阿雪，不会变。”他对她承诺道，“你，我，都不会变。”
    梅淡雪看着掌心里这个小小的陶瓷人，从十年前起，她就是这幅模样，现在和将来，她亦会是如此模样。
    始终不变。
    这是他的错，是他任性的造出了她，给予了她如此一副脆弱的身躯，她拥有人类的所有情感，是这世间最可爱的生灵。却
    永远只能维持这幅不变的模样，无法长大。
    但他不后悔。
    “小初，你能够来到我身边，真是太好了。”梅淡雪望着她说道，“即便是我的任性，是我的错，但若是再来一次，我依
    旧会选择你，将你留在我身边。”
    苏烟微看着他，看见他眼底的怜惜。
    她知道他的这种怜惜从何而来，但是她深知，这不是他的错。
    “阿雪，不要自责，不要难过。”苏烟微对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郑重说道：“是你给了我们生命，你没有错。”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对于我们而言，你就是父亲，是你造成了我们，给予我们生命，这是除你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是独一
    无二的。”
    机械之父。
    曾经，很久很久以前。
    在梅家的那个偏僻荒芜的院落里，小小的孩童珍惜的捧着手里初诞的陶瓷人偶，看着她，满脸的惊喜和愧疚、怜惜。
    那时候，苏烟微并不懂他眼中的这些复杂沉重的情感。
    现在她明白了……
    他在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自责，为自己的任性而感到愧疚，最终化为对她的怜惜怜爱。
    可是这并不是他的错。
    她不会怪他，他们也不会怪他。
    所有自他手下诞生来到这个世上的机械生命，都不会怪他。
    他们尊重他，敬爱他。
    他是他们的父。
    第122章 偃甲玄渊
    梅淡雪闻言怔住，他看着掌心里的陶瓷小人苏烟微，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谢谢，小初。”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苏烟微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不客气？”
    “不过没想到小初你在心里是这样想我的。”梅淡雪看着她轻笑了声，“一直以来你都不肯叫我父亲，我还以为你是不肯
    认我，原来只是害羞吗？”
    “……”
    苏烟微：神他妈害羞！
    我只是代表被你造出来的那些机械生命说出这番话来的好吗？他们是你造出来的，我可不是，我是天降来送温暖的！
    不过这事实暂时并不能告诉他，所以苏烟微只是撇了撇嘴，哼了声道：“你别太得意了！”
    次日。
    梅淡雪送别了静虚道君。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就送到这儿吧！”静虚道君对他笑着说道，“以后的人生，你一个人也要走下去。”
    梅淡雪闻言，乌黑沉静的眼眸看着他，“先生若是担心，以后常回来看看。”
    静虚道君闻言目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不像是你说的话，聚散终有别，不必在意。”
    “我走了。”他对梅淡雪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梅淡雪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许久未动。
    陶瓷小人苏烟微从他的口袋里钻了出来，“你要是担心，为何不挽留他？”
    “先生不会留下。”梅淡雪说道，“他意已决，不会因为我而改变，何必多言徒惹他不放心？”
    苏烟微闻言，怔了下。
    “回去吧。”梅淡雪对她说道。
    “我想坐在你肩膀上！”陶瓷小人苏烟微立马说道。
    “好。”
    梅淡雪伸手将她从口袋里捞了出来，然后放到肩膀上，陶瓷小人苏烟微坐在他肩膀上晃着两只腿，与他一道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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