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猎佛 49寻回

49寻回

    离了侯府班媱直奔教坊司而去,她想要去确认一下,傅九渊一直挂念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她进门也没打招呼,冲着掌事就点名要人。
    掌事搓着手就赔笑:“郡主啊!您有段时间没来了,小丫头近日琴艺精湛,好些客人都等着她侍候呢!”
    “所以呢?”班媱目光凌厉,“我管谁要点她呢?问春,今个儿我是见定了!”
    她上前半步就冲管事的挑眉,颇有些不怕事情闹大的意味。掌事的不好处理,这郡主生来就是个刁蛮户,只是这段时间她自个儿消停了一些,少来找麻烦。贵人有贵人的脾气,他不敢招惹。
    流连于教坊司的又大多贵胄富家,哪个他也不敢招惹。更何况……现在问春在的那间房里,也不是什么安生的主儿。思来想去,他只能左右打着哈哈。
    班媱看着心烦,直接问了问春的位置就闯去,破门而入刚好就看见问春正停手抚琴。她伺候着的这位小爷,此时正昂首摇摆着看她呢,眼神暧昧,姿态风流。
    同类相吸,班媱一眼就认出他来。去年秋猎时,师诤言给她介绍过这位谢家二公子谢勍,大致说起来便是早年被老父亲送上远山去教习规矩,这两年才从山上接下来。瞧着是个温良恭俭让的性子,其实啊花花肠子一点儿也不比他们少,是个十足的“黑心”江湖人。
    师诤言对人的评价从来都是片面之语,班媱至多只听个六分。不过单是当前这潦草一瞥,班媱也看出来这谢公子确实不是什么彬彬有礼的公子哥。
    她咽咽口水,迈步便走到那人跟前,阻断了他看向问春的视线。
    “失礼了,谢公子,今日我找问春有事。”
    谢勍扯着嘴角,笑得玩味:“早闻郡主霸道蛮横,不想居然还要横刀夺爱呢?”
    他拍拍袍子就起身,举手投足间确有些京城公子身上未见过的江湖气。也是,打小就送去当小道君了,有两分恣意潇洒也正常,只是……班媱瞅着,怎么都觉得他那不成形的仙风道骨里,飘散出更多的,是那不受风云掣肘的游侠气。
    寻常看来有些有趣,现在她看他只觉得心烦。
    谢勍也没想拦她,他来这里也就是找个乐子,不会说话、技艺却不错的漂亮姑娘多么有趣啊,也怪不得这郡主这么喜欢这丫头了。
    他比班媱小了得有五六岁,个头却还高上半头,班媱这气势顶多也就压压那些道貌岸然的公子哥,对付这种闲云野鹤惯了的江湖人,她那点伎俩可派不上用场,真要是闹起来,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优势。
    谢勍可不知道她心里头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越过班媱就走到问春身边,低下头就打量了好一会儿。问春小鼻子小脸的,这段时间过了些小日子,身上也圆润许多。她眼神躲闪又含着期盼,怯生生的模样像极了老山里那跳跃着从树杈里探出来身子的小松鼠,看着着实可爱。
    谢勍嘁声一笑,露出一颗虎牙:“小姑娘,我看你也想要跟她走,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找你叙话,等着啊!”
    说罢,欠身给班媱回了个礼,转身就离去,一点反应的时间也没留给班媱。
    果然,江湖人这做事的风格还真是捉摸不透。
    班媱望着他离去,带了问春就去了自己常住的那间雅间,二话不说就是一句:“问春,能不能脱衣服给我看看?”
    她说得没头没尾,问春听得迷糊,却也还是照做,一件件地褪下衣裙。
    班媱静静地望着,越是期盼越是焦灼,时间似乎也因此流动得更加缓慢。一会儿过去,问春身上只身下一件里衣,她拢着领口就问班媱:“郡主,还要脱么?”
    班媱点头,那件最后的里衣就顺势从她的肩颈滑下。一片素白如流沙落下,渐渐为她展示出腰间的那朵最为隐秘的花瓣。浅粉色的,簇成一团,拱成一朵玲珑可爱的樱花。
    班媱当下就要落下泪来,若不是曾经清歌给她说起过这回事,或许他们之间还要错过太久。
    她压抑着胸中翻涌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那朵樱花。问春任由她抚摸过那一寸的肌肤,微微一层薄茧擦过,让她温暖得发痒。
    很快,班媱收敛住自己的激动,捡起一件衣裳就给她披好。她将问春扳过身来,问:“你知道你腰间有一朵樱花状的标记吗?”
    问春点头。
    “那你知道这是如何来的么?”
    问春摇头。
    “不知道也罢,那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进入教坊司的么?家人朋友之类,可还有一些印象?”
    问春犹豫了一下,又摇头。
    “进教坊司时,身上可还带有什么物件?现在还在手里头么?”
    问春终于点了头,从衣裙内领中间掏出来一块骰子大小的石头,不是什么昂贵的玉石,边角都磨得齐平了,只有石头中央那个字,还留下一些隐约痕迹。估计是这东西看着实在不值钱,故而进来教坊司时,也没人想过把这玩意儿顺走。
    问春拉过班媱的手,慢慢悠悠地就写下一个字——兄。
    悬笔一提,勾起班媱的万千情绪,她努力克制着眼眶中的波动,温柔道:“哥哥送你的?”
    问春点头,她又问:“还记得哥哥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么?”
    小姑娘困扰着,扁着嘴就摇头。
    叁岁时就四处逃难,她自打记事起就是从这家被卖到那家,也不知是怎么就被弄进了教坊司,更不清楚这已经是第几家主顾了。身有残疾的人,比之常人活下来更加艰难,遑论她这样一个孤苦幼女,能有地方吃住已经是大幸了!找亲人这种事,自然只能放在心里。
    班媱对她的忧虑,多少能明白一些,可这艰辛酸楚,大概谁也无法开解了。她半蹲在问春身前,小手轻柔地拂过她的额角,为她理好鬓发。
    “明日我跟掌事说一声,带你出去一趟好不好?”
    问春惊讶,郡主今天实在有些不对劲,比起出门她更加担忧班媱现下究竟是何心情。
    班媱看得懂她的表情:“我没事,小问春明天陪我一起出去一趟,心情就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问春重重地点了头:“嗯!”
    第二日清早,班媱就带着问春出了门,特意去相熟的衣料店挑了身干净利落的衣服。
    素绢的水蓝色,跟这日碧洗的长空如出一辙,独有春日的袅袅青香。时辰尚早,问春也好多年没从教坊司里出来过了,她便带着她四处又逛了逛寻常小姑娘最爱的胭脂香粉、金钗银篦,小姑娘乐成一朵迎春花,香甜可爱。
    大约到了午后,班媱估摸着傅九渊府中的事务都处理完毕,才弯下身子告诉问春,等会儿要带她去见一个人。问春不懂,但隐约能感受到这个人,或许不一般。
    他们从东街一路走到忠肃将军府,如今的永靖王府。问春不停地张望着,恨不得将一路的风景悉数收纳进眼底,班媱没着急,慢慢地陪她走着,直到她心满意足地再挪动下一步。
    抵达王府时,新来的管家正在门口吩咐下人们才拿物件,转头就看见班媱迈步而来。
    傅九渊吩咐过,若是长安郡主前来,不必另行通报。他大概能摸清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郡主以往都只带了一个丫头,今日却有些不同,他心有疑虑也不好多问,只报给她傅九渊现在的大概位置。
    班媱对这座宅子熟悉得很,傅九渊找了郑暄来修葺,也只是去除前一任主人的痕迹,整体上与之前的傅家宅院相差无几。她带着问春就朝那后院小书房走去。
    近来雨水奇多,恐书籍润湿生霉发黄,傅九渊开始提前整理要格外注意的书册。班媱走到门口,留二人在外等候,蹑手蹑脚地就进去。
    傅九渊背对着她,头都没回,就是一句:“来啦!”
    亲昵而自然,如同早有预料。班媱也不泄气,今日的大惊喜还在后头呢!她绕过书桌就欺身上前,鼻息吞吐在傅九渊的面颊。傅九渊衔着笑:“怎么了?”
    班媱不慌不忙地背手道:“我带了个人,想让你见一见。”
    在傅九渊迷惑之际,她出门将外头的问春带了进来。
    郡主的朋友,大概也不是一般人。问春想要大方一些,别给郡主丢人,可还是始终低着头,生怕在贵人面前犯了错。
    班媱也没谴责,笑了笑,看看问春就温柔道:“那个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你拿出来给这位哥哥看看?”
    问春缩着脖子,点了点头。秀手一旋,那颗方圆润滑的石子就落在掌心。她在班媱的引领下,渐渐走到傅九渊身前,感受到头顶的注视后,才畏畏缩缩地抬了头。
    在撞进傅九渊眼神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这张脸和梦里那张脸实在太过相似了,是哥哥么?可是她的哥哥从来都对她不冷不热,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关切着自己呢?
    傅九渊则一直注视着那颗小小的石头,他犹疑地伸手过去:“我能看看么?”
    得到问春同意,他两指捏住石头就翻转过来,背面正刻着一个“柒”字,虽已被磨去许多边角,却仍旧看得出当时的遒劲有力。他有些不敢置信,不停地拿着石头来回观看。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低沉着声音问,越是沉稳越显得紧张。问春看了看班媱,她不会说话,只能寻求帮助。
    班媱心领神会,替她回道:“她不会说话,名字也记不得了。”
    “不会说话?”傅九渊有些惊讶,“怎么会不会说话?”
    记忆里的她虽然胆小怯懦,但是说话一直是利索的,叁岁时已经能够熟读背诵好多诗词。怎么会不会说话呢?
    班媱给他解释,问春漂泊多处,四岁半发了烧,没钱看病,醒过来后就再也不会说话了。幼时的许多记忆也都变得模糊,记不清了。
    她顿了顿,有些怅然:“她唯一记得就是,自己有个哥哥,哥哥送了她一块小石头。”
    傅九渊的手微微颤抖着,拧着眉就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
    他们朝夕相处了叁年,他连她的样貌都记不清了,可她还记得那个对她始终面冷的哥哥。傅九渊付之一哂,嘲笑他自己。七年,多少个亲友能在七年之后再度重逢呢?
    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却或许算得上这世上最后一对傅家人吧!
    在他的感怀下,班媱取来云碧手中的小木盒,递给他。
    “里头的东西你大概都认得,底下还有一封信,我没拆开过,你看看吧!”
    傅九渊缓缓将信头撕开,不长不短的一封信就展开在他眼前。他认得,那是他母亲的笔迹。信上也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希望云姐能将小姑娘送到惠州好友家去,有此信便能免于一难。
    原来,当年在皇家抄查之前,傅家就截获了消息。傅家自诩坦荡明亮,可若是真遭奸佞构陷,不得辩解,那恩公之女也绝不能陪葬。
    他母亲急中生智,当下就拟了封信件让云姐带好,领着小姑娘一同去惠州避难。而狱中惨死的那个,大概也是安排好了的病儿吧。
    具体过往他们已无从推敲,唯一能够确认的是,眼前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就是当年旧人。
    傅九渊摇着头,抿出了笑意,也放软了声调:“不记得我了吗?你当年最喜欢给我吃桃酥了。”
    问春恍惚着抬头,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红着眼,疑问着语气,想叫一声“哥哥”,最后只发出噎涩的两声气声。
    傅九渊不住地点头,回应着她,问春便也不停地叫着“哥哥”,好像要把这些年来欠下的那一声声呼唤都给补足。
    傅九渊笑着,摸着她的头,感受到一种真切的温暖,发丝绕缠他指尖,唤起好多往事。
    “你或许不记得了。”
    “你是七夕时生的,当时家里给你取名叫做七襄,这也是我在石头上给你刻了个‘柒’的原因。不过我那日只刻了一半就丢下你,溜出去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再把剩下的字给你补齐。”
    “如今世间你我已无血亲,你便跟着我姓傅,好不好?”
    她红着眼睛红着鼻头,直接哭了出来,哭得委屈而恸然。
    傅九渊拍着她的后背,开玩笑道:“怎么?姓傅这么委屈吗?”
    问春连忙摇头,她胸中太多情绪,可惜有苦说不出,仰头就去求助班媱。
    班媱笑笑:“他逗你玩儿呢!”她伸出手为她拭去眼泪,安慰道:“没事,别哭,这不是见着哥哥了么,开心一点!”
    傅九渊都看在眼里,也不再作弄她:“还喜欢吃桃酥么?我叫人买点回来?”
    他们这来回安抚让问春哭得更厉害了,这么多年的辛酸苦楚好像都浓缩在这无言的眼泪之中,汇聚成一片泪海,滴落在地上。
    班媱将她半搂在怀里,傅九渊则是搂着她们俩。
    咸热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划过脸颊,沾湿衣襟,氤氲成新的温热,暖过她的胸口。
    胸中甓积千般事,到得相逢一语无。
    班媱仰头,微笑着看看傅九渊,又低头去唤怀里的小姑娘。
    “以后你就叫小七襄啦!”她笑弯了眼,“明日我带你去置办些东西吧!”
    傅七襄抬头看她,又听见她笑语盈盈:“你哥有钱,咱俩好好宰你哥一顿!”
    “嗯!”
    傅七襄感受着他们的温度,重重地点头。
    春末,天气开始回暖,虫鸟齐鸣,远方清风拂山岗,近处绿水绕红墙。
    流年匆匆,幻化掉许多隐痛悲戚。院角的老树褪去旧皮,新枝蔓延出新绿,树上的鸟儿筑窝繁衍,等待那新生孵化。被一场场春雨洗涤过的空气也润阔醒神,四时变换,总有生机。
    至暗终明,一切都是新的。
    --


同类推荐: 冬夏莫言(父女,1v1,H)启明1158抚宋摄政王家的农医宠妃不死的我只好假扮血族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重生后嫁给废太子李治你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