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谢青章,认真道:“能在短短时日内就解决冯家事,你一定在此事上耗了不少心力。连着上回借马的事一起,我欠了你两个人情。”
“谢青章,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谢青章随之站定,撑着油纸伞,眉眼间露出一瞬的愣怔。
他有些紧张,竭力稳着声音,缓声道:“我正恰好有两桩事要问你。”
孟桑正色回道:“你尽管说。”
谢青章顿了一下,随后面上浮现出温柔之色:“其一,想问桑娘的生辰是在哪一日。”
冷不丁听对方问自己的生辰,孟桑起初有些没反应过来,在瞥见他眼底忐忑后,倏地笑了。
“腊月十五。”
“嗯。”谢青章听到后,默默记在心里。
孟桑不知为何,放松许多,扬眉问:“第二问呢?”
谢青章先是微微低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然后才抬眸对上孟桑满含笑意的目光,不自然地说道:“二问……”
“桑娘可愿在六日后的旬假,与我一道去听俗讲?”
此问一出,还真把孟桑给难住了。她犹豫片刻,思量许多,最终歉然一笑。
“抱歉,那日我有约了。”
翌日,长兴坊吏部尚书府中。
天还没亮,田肃睡得正熟,隐约间听到了一丝动静,挣扎着醒过来。
一睁眼,就瞧见床榻前站着一个黑影。
田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恐无比地朝后缩,同时大喊:“鬼啊!”
那黑影不乐意了,中气十足地呵斥:“说什么胡话呢,我是你阿翁!”
田肃听到熟悉的嗓音,后撤的动作停住,试探地唤道:“阿翁?”
田尚书穿着整齐,双手负在身后,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顿时,田肃不满地缩回被子,埋怨道:“阿翁您这么早来我院子作甚?吓得孙儿心都快跳出来。”
田尚书哼了一声,伸手去扯田肃被子。
“早什么早,赶紧起来。”
田肃万分不愿,拼尽全力拽被子:“天都没亮,您这么早喊孙儿起来干嘛?”
此言一出,田尚书扯被子的力道非但没松,还重了几分。他将锦被掀开一大半,然后拍了一把田肃圆滚滚的后脑勺,理直气壮道:“你说干嘛?”
“赶紧起来去国子监,给我买朝食去!”
片刻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田府。
车内,田肃抱着自个儿的书袋,懒散地打着哈欠,困到眼角都泛着泪花。
而田尚书精神抖擞地坐在正中位置,闭目养神。
这马车有些小,田肃坐得不大舒服,只觉得手脚都伸展不开,不解道:“阿翁,咱家难道变穷了吗?”
田尚书倏地睁开眼,恼怒地瞪向他:“瞎说什么胡话?”
田肃环视四周,无辜道:“不然干嘛放着那些又大又舒服的马车不坐,非得挤这辆最小的?”
提起这个,田尚书有些不自然:“聒噪,坐个马车还这么多事,闭嘴!”
你以为阿翁不想坐宽敞些的马车吗?
这都是被逼无奈。
家中其他马车都带着田家印记,如若他坐着那些马车去国子监,岂不是要让所有同僚都晓得他妥协了?
这不成,他还是想保住这张老脸的。
念及此处,田尚书瞟了一眼田肃,清了清嗓子:“二郎,你那些同窗给家中长辈送吃食,都是去的国子监偏门,对吧?”
田肃“嗯”了一声,疑惑地问:“阿翁,这事您不是昨日就问过了嘛,怎么现下又问一遍?”
“还有,您为什么非要去后门呀?明明偏门离食堂更近,也离坊门最近啊。”
田尚书的一颗心稳妥放下,瞪向田肃:“阿翁问你,你答就是了,哪来这么多别的问题。”
“偏门人太多,我不稀得和旁人挤。后门人少,清静些。”
“哦。”田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多久,马车一路驶入务本坊,停在了国子监外。
一到地方,田尚书立马将自家孙子赶下马车:“快些去买鸡蛋灌饼,阿翁待会儿还要上朝呢!”
田肃无奈叹气,深觉赚钱这事很不容易,疲倦不堪地往后门走。他向阍人出示了木牌,随后畅通无阻地入了国子监,直奔食堂。
迈进食堂时,里头只有寥寥几位监生。而孟桑正坐在桌案边,尽情地嗦着粉。
瞧见那碗粉,田肃眼前一亮,“噔噔”跑近,兴致勃勃地问:“孟师傅,这就是告示栏上说的米线?”
孟桑眼下口中细嫩的米线,笑吟吟道:“对,食堂今日开始供应,除了三鲜之外,还有别的浇头。田监生要来一份吗?”
“要!”田肃应完声,陡然想起要替阿翁买鸡蛋灌饼的事,连忙与孟桑打了个招呼,“我还得去买灌饼,待会儿回食堂再去领米线。”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冲向食堂左边的桌案。
孟桑目送他离开,莞尔一笑,低头继续嗦粉。
宽碗之中,洁白的米线乖巧地浸在汤汁之中,碗边卧着煎蛋、白菜、肉丝还有一些榨菜,上头浮着红油。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用筷子叉起一些送至唇边,孟桑毫不犹豫地张口含住筷子上的米线。口中稍稍一用力,滑溜溜的米线就会与汤汁一起,悉数被嗦进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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