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师傅定然能在食堂站稳脚跟,而他们今后也能攒起面子来了!
忙活半天,孟桑又拿面粉做了细面后,就快到监生下学的时辰。
不多久会有监生陆续来食堂用暮食,孟桑等人不敢耽搁,收拾干净桌案和灶台,撤回后厨。
后厨内,陈师傅等人忙活得不可开交,每人都得负责一道暮食菜式。
大师傅魏询也在其中全神贯注地剁肉,他要为祭酒、司业等大人单独准备吃食,独占两口灶台。而徐叔背着手,笑眯眯地在魏询旁边站着,双眼盯着锅内。
孟桑三人携带驱之不散的葱香味进来,顿时,灶下所有人不约而同放缓了手中事,下意识多吸了好几口气。好些人趁着孟桑三人不注意,悄悄打量装着葱油汁的盆,半是探究半是好奇。
魏询抬起头,十分自然地喊住孟桑:“孟师傅是在为明日朝食做准备?”
孟桑眉眼弯弯,语调轻快:“是哩,已备下七七八八,足够监生们吃啦!”
魏询嗅着空气里浓郁的葱香,回想起昨日在姜记食肆吃到的糖醋排骨等菜肴。那酸甜可口的排骨,香辣开胃的豇豆,还有美如风景的汤饼……
他轻咳一声:“孟师傅勤快,甚好。”
魏询一贯板着脸,孟桑只当对方是随口问一声而已,全然没看出魏询眼底隐隐的期待与踌躇。她顺着话头应了一声,看准后厨角落处仅剩的一口空灶台,领着阿兰与柱子过去。
方才在熬葱油时,柱子就将食堂里的事情和一些默认的规矩,通通说与孟桑听。
比如后厨里有的掌勺师傅在忙完之后,会为了自个儿和身边帮工杂役,独自开小灶;
比如因着库房购置菜蔬肉类时,所耗费银钱比市面上少两成,便有人托徐叔一并买了,虽说要给徐叔一些好处,但还仍比自个儿去买便宜许多;
比如食堂里头,魏师傅严肃,陈师傅待手下人最好,纪师傅性子温和但说一不二,文师傅总是挑人的毛病,而管着库房的徐叔最是精明。
当时说到这儿,柱子故意压低声音:“哦对了,徐叔是个老饕,只要能做出对他胃口的吃食,就会明里暗里偏着你,好处不少呢!”
柱子年纪不大,却像是国子监里头的百晓生,什么大小事情都晓得。他这闲不住的嘴,也只有顾忌周遭还有别人在场,才会歇上片刻,专心帮孟桑烧火。
等到三人每人捧着一碗香喷喷的葱油拌面,坐在廊下石阶上用暮食的时候,柱子又闲不住了,继续掰扯《国子监那些你不知道的秘事三两则》。
夕阳西下,暖风拂面,孟桑拿天边云彩当下饭小菜,顺顺溜溜吃着面,对于柱子的快嘴只当是添了个说书的,听个乐呵。
阿兰却觉得叽叽喳喳吵死个人,出声呵斥:“这么好吃的索饼都堵不住你这鸟嘴吗?”①
难得见阿兰这般凶,柱子讷讷闭上嘴,埋头吃了一会儿面后,他突然忐忑发问。
“孟师傅,你今日将技艺传予我和阿兰姐姐,是……收我们做徒弟的意思?那以后我们要改称‘师父’吗?”
孟桑诧异,这才明了为何在她说教他们熬葱油后,柱子和阿兰一改初见的谨慎,变得亲切又贴心,恨不得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与她听。
孟桑连忙摆手:“不过是道普通吃食,学去就学去了,哪里称得上收徒?这可不行!”
闻言,阿兰和柱子的情绪显然低落不少,前者垂头默默吃面,后者欲语还休,似是还想挣扎。
就在此刻,身后传来徐叔乐呵呵的声音:“孟师傅,你这索饼闻着忒香,把我的腹中馋虫勾到喉咙眼了!”
孟桑脸上带起笑:“徐叔可用过暮食不曾?正巧方才做得索饼还剩下些,不若我为您煮一碗来?”
“哎呀呀,这真是太劳累孟师傅啦!”徐叔腆着肚子,也不介意石阶上头干不干净,径直与阿兰和柱子并肩坐着,坐等佳肴。
他看着门内孟桑忙活的背影,笑意不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嘿,魏老头太顾及脸面,扯东扯西就是不敢直说自己想尝上一碗。若是如他一般与孟师傅直接挑明,又怎怕捞不到一碗香喷喷的索饼吃?
啧啧,还有这阿兰和柱子也是,怎得脑子这般愚钝?被孟师傅拒了一次,就摆出垂头丧气的模样,心思不够活络!
徐叔眼下心情舒畅,倒也乐得指点两个木人:“孟师傅瞧着未到双十年岁,又显然是个脸皮薄的女郎,你们两个都比她大些,人家自是不会轻易收徒。”
此言一出,阿兰和柱子齐刷刷抬起头,目光灼灼。
徐叔呵呵一笑:“你们啊,别管人家怎么拒绝,先把孟师傅当师父孝敬着,徒弟该做的事儿,你们一件都不能落。等日子久了,孟师傅心里总归会过意不去,不就顺理成章变成真徒弟了么?”
阿兰和柱子的眼中陡然升腾起亮色,连连道谢。
狐狸一般精明的徐叔摇头晃脑,哼起长安城时下最兴的曲儿,对这一碗葱油索饼很是期待。
此番种种,在后厨内专心煮面的孟桑不得而知。
做完徐叔那一碗葱油拌面后,孟桑又带着阿兰二人又做了些其他零碎活,便早早回到斋舍睡下,只待明日早起上工。
第10章 葱油拌面(三)
翌日,天色昏暗,报晓鼓声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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