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顾法典担忧的是妹妹和爸爸相认后,他又会变成家庭的局外人。
可他蓦然发现,曾经那么爱另一个妹妹的爸爸对半夏很冷漠。
一把拉开门,小女孩本来是撇着脸的,眼眶里满满的泪,可她一秒就笑了。
那种怯怯的,担忧的,祈求的,讨好的笑让顾法典格外难过。
他都给气的不理智了。
他吼说:“半夏就是我妹妹,你要相信我们才会呆在这儿,要是不相信,我们还回慈心厂,她的身世我自己来查。”
扯起半夏,他这就要走了。
半夏忙说:“哥哥,小孩子要听爸爸的话。”
再看顾谨,又说:“爸爸,我们应该吃饭啦,人要不按时吃饭,就会生病哒。”
她记得爸爸将来会得癌症,虽然不知道癌症是啥,但让他按时吃饭,准没错。
妹妹不走,哥哥就生气了,气成了公鸭嗓:“他都不愿意承认你是他的女儿,你还操心他会生病?”
半夏毕竟还小,似懂非懂,而且秦秀总爱念叨,说她是个白吃,再加上顾谨家看起来家徒四壁嘛,她以为顾谨不想要她,是怕她吃得太多,养不起才不要的。
孩子心里很难过,而她跟着顾法典生活了两天,也看到了,秦秀和沈四宝一直在试图从哥哥手里抢走她。
她明白的,哥哥也是孩子,他无法替自己做决定,因为只有大人才能和大人公平对话,所以他们只能依靠爸爸,让爸爸和沈四宝对话。
女孩按着自己的理解说:“爸爸,我不爱吃肉,面条也吃得很少,我很容易养活的,你就认我当女儿,行吗?”
爸爸太高,她扬起脖子都看不到他的脸,怕他不答应,又说:“您就留下我们吧。”女孩死死咬着唇,眼里闪烁着泪花,但她不眨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高高的爸爸慢慢的屈膝,跪地,跪到了半夏面前,这样,女孩就能看到他的脸了,其实他并不凶,尤其眼神,格外温柔。
他先掏出手帕替她擦干了眼泪,才说:“我已经跟妇联争取过了,只要咱们努力,表现的好,她们就会让你住在这儿的。”
“哇,我吃得很少,也很乖,我会洗碗喔。”半夏胸有成竹的说:“爸爸你不要担心,她们一定会让我留下来的。”
顾谨回头看儿子,儿子气鼓鼓的,哐一声,关上了厨房的门。
曾经,因为妍妍的死,顾家和林家闹过很大一场矛盾。
林母经受不住刺激,在妍妍去后三天就死了。
林珺自己生的崽自己要全带走,也想要带走法典的,但他不肯,她好妥协,把法典给了顾谨。
但顾谨拿这孩子没办法,他拒不肯来政大,只愿留在慈心。
而且虽然他一再表明,愿意相信他不是故意害死妹妹的,可男孩自己想不通,他走不出心理上的负罪感。
顾谨倒也懂得孩子的心理,曾经他跟林珺在慈心相依为命过,那儿有他和妈妈最美好的回忆,他不想离开那个地方,于是顾谨只好把孩子放在那儿,钱方面给的很充足,想看孩子能不能从害妹的负罪感中走出来。
但小孩子手里钱多就容易学坏,所以法典这几年捣台球,看录像,逃学打架养小弟,坏事没少干。
既是他的爸爸,这些事顾谨当然全知道。
他也一直在苦恼,自己该拿这个眼看要走上歪路的孩子怎么办。
今天是妍妍死后他头一回来政大,愿意跟爸爸敞开心肺,聊一件事,以期能求得爸爸的帮助。
顾谨当然愿意帮助他,可他也不能让男孩太狂热。
因为万一这小女孩不是他女儿,他是成年人,能挺得住,可法典不行,他会受很大的打击。
不过既然孩子逆反心理严重,他就先不说了。
拉开厨房的门,这回顾谨就没敢关门了,煮面的时候还特地出来问半夏,她是喜欢硬一点的面条,还是软一点的。
哥哥依旧气鼓鼓,半夏却很开心,绞着两只手说:“爸爸,我爱吃软软的面条。”
转眼,面煮好了,盛到碗里,顾谨特意把女孩的面一口口吹凉了,喂给她吃:“宝贝,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哥哥依旧气嘟嘟的,不肯吃饭,但半夏努力表现着她的乖巧,张大嘴巴一口吞了面条,又很难为情的说:“可我怕吃穷爸爸。”
“我不穷,而且你也吃不穷我,还有……”顾谨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忍心纠正孩子的那声爸爸,温声说:“吃完就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女孩嘟嘴吸口面条,说:“我要表现的乖乖的呀,洗碗就是乖喔。”
“不,小女孩的乖巧是看看书,玩玩布娃娃,再或者听哥哥讲个故事,她吃完饭就要玩耍,不需要洗碗。”顾谨说。
半夏乖乖听完,感慨说:“在爸爸家当女儿可真好。”所以她一定要留下来。
顾谨再看儿子,小伙子还是一副气不顺的样子。
他心里也很感慨,也想不通,为什么极度卑鄙的沈四宝,会教育出一个如此乖巧的女儿?
她天真,可爱,乖巧,符合任何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期望,简直像个天使。
小女孩把面条吃的干干净净,还把汤都喝光了,放下碗,从兜里掏出一块小手绢抹干净嘴巴,小声对哥哥说:“哥哥,我去洗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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