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意识逐渐昏沉。
习武之人,耳力远超超人。
一门之隔,宋暮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传来的动静,脸色沉了下去。
胡之行叹息道:“一开始分明没有这般严重,如今恶化到这般情形。殿下,您还是早做打算。”
宋暮拉着胡之行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他,“就没有一点医治之法了吗?”
胡之行摇头,“治倒是能治。殿下有命,我自当全力以赴,只是您不要嫌我话说得太丑。实话说,您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这位夫人能不能撑过去,全看天命与她个人的造化了。”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方子,“这是新的药方。若是这个方子吃上半月,还没止住夫人的咳血之症。您也不必寻我了。我爱莫能助。”
宋暮接过方子,眸光微黯,心中下定了另一种决心。
“沉月,送胡大夫回去。”
宋暮将药方递给一旁的全安,“按着这张方子抓药,你亲自盯着熬出来,再给她添上几个得利可靠的人。”
全安小心翼翼的接过方子,“奴才一定将药熬出来。”
宋暮,“现在准备车马,往宫中递信,我要入宫。”
全安抬眸看了一眼昏黄的天际,不明白宋暮怎么突然要在这会儿入宫。
“殿下,您要不明日再去吧?”
宋暮,“明日父皇便带着文武百官动身离京了,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入宫面圣。”
全安听出这话的意思竟是明日七皇子不随行封禅泰山了,他心中暗暗一惊。
封禅泰山,那可是每个皇帝都梦寐以求的大事啊。
无论从为人臣的角度,还是为人子的角度,陪驾封禅都是莫大的荣耀。
这件事情竟要紧到让殿下连触手可及的好机会都放弃。
他敛了心神,弯腰一礼,二话不说去准备车马了。
车马驶进宫门,宋暮在宫门前下马,递交了腰牌。
在第一道门换乘了太监抬的轿子,这般一层层的过宫门,临到乾坤殿,已是入夜。
圣人身边的大太监敬康提着灯笼站在殿门前,一见宋暮便笑着迎上来,“殿下,您可算来了。圣人正在殿中等您呢。您快跟老奴来吧。”
宋暮提步跟在敬康身后进了乾坤殿。
刚一进殿,便扑面而来浓重的龙涎香气,廊下四角,每隔几米一个当差的小太监与宫女。
提灯穿过长廊与正殿,曲折回转几次,方才抵达帝王所居寝殿。
敬康轻轻敲门,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进来。”
敬康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您进吧。”
宋暮推门而入,大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
殿中昏暗,只有书案头留有一盏小灯。
昏黄的暖光为老人银白的发丝镀上一层光彩,他披着一件旧衣,一只手握着卷轴,坐在书案之后。
权倾天下的帝王,此时更像是一个平常的垂暮老人。
他的目光落在卷轴上,“听到你调动禁军去了南府,我便知道你一定会进宫向我要这一张圣旨。”
宋暮快步走上前,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书案前,“请父皇为儿臣与南欢赐婚。”
书案后的人哼笑一声,“没出息的玩意,南欢知道你来求这道圣旨吗?”
宋暮答的干脆利落,无比坦荡,“她不知道。”
皇帝放下手中的卷轴,盯着跪在面前的年轻人,挑起眉梢,“那你今天英雄救美了这一遭,连我的太仆卿都给打了。让她喜欢你了吗?”
宋暮垂眸盯着地砖,“她不喜欢我。”
皇帝将卷轴卷了起来,握住两圈往他脑袋上砸,砸出咚的一声。
老人犹不解气,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骂,“没出息的玩意,守着一个女人守了这都多少年了还拿不下来。你说说你人家小姑娘在宫中住着的时候,我让你对人家小姑娘好点,少往她书里放毛毛虫欺负人。你非不听。现在好了,人家怎么着都不喜欢你。你是不是活该?朕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材!”
宋暮跪得板板正正,不为所动,“父皇,您答应过让我自己选妻室。”
老人啧了一声,“瞧瞧你的这点出息。让你选,让你选。朕说过不给你这道赐婚的圣旨吗?你自己把地上那道圣旨捡起来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宋暮欣喜若狂的低下头,捡起那道圣旨,打开一看,当场大笑起来。
他大笑几声,止住笑容,转身便往风风火火的外走,“父皇,夜深了您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慢着。”
皇帝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大婚总得给你爹我说一声吧。这皇子纳吉的聘礼内库倒是早为你准备好了。我什么时候给你送去?”
“明日。”
宋暮站定脚步,他转过身来,“明日我就要与南欢大婚。请内侍们与礼部的大人们今晚辛苦些,替我筹办大婚的典礼吧。即便减去一些繁琐流程也不要紧。”
南欢的身体一刻都不能再拖了。
他要马上举行大婚,迎她进门,为她冲喜。
他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事已至此,竟只能托信于这无稽之谈,寄希望于鬼神之说能让她转危为安。
即便……
即便事有万一,她也能以他的元妃身份入皇陵,不至于做了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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