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分钟热度,何景乐说,我就今天刚好没那么喜欢他了不行吗?
少来,柯文曜瞥了他一眼,把墨镜摘了说话。
呜呜!
何景乐嘴朝下撇,干打雷不下雨地嚎了几嗓子,声音就低下去,连他旁边的蔺妍和柯文曜都快要听不清;他视线落在前路上的一截枯枝,沉默庄严得与本人极不合衬,就好像刚才一切都是演的,只有这一刻才是真的:没闹脾气,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我单方面甩他,就是觉得不适合谈恋爱了。
他说着说着就又要哽咽,根本不敢去刻意回想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尽管他已经不断跟自己重复,和爱人分别是人类必学的课程,世间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诺言没几个被兑现,相爱的人总会分离,他和辛随只是提早了一些而已,没什么需要伤心。
最起码他们在分别前的最后一刻也确认对方仍然深爱着,而时间会治愈一切,只要他今日所做的能让辛随更自由,那就都是值得的。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他吸了下鼻子,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终于觉得刚才损我不好意思了?
柯文曜和蔺妍吃了哑药似的都不吭声,但抱过来的速度却一个比一个快,他踉跄着接住两个人,凭借这么多年的默契,很轻易就能猜到彼此没说的话里都藏着些什么;蔺妍个子最矮,声音闷在下面,透过狭窄的缝隙传上来:不适合那就不谈了,一辈子不谈恋爱也没关系,乐仔,我会陪你。
我也一样。柯文曜说。
何景乐被他们抱着,咧了咧嘴巴,表情不像刚才那么难看,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安抚地拍了拍这两人的肩膀,大概是最难以说出口的话今天已经都说过了,所以其他的说起来也不像之前那么难:我当然知道你们会一直陪着我,但是如果真的迎来了崭新的更好的生活,那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
他怀里,两人同步一愣,没来得及说什么,何景乐就继续道:我以前觉得,长大好像就是和你们疏远的过程,并且有一段时间,还钻牛角尖钻得特别厉害,老是想,如果我不那么麻烦你们,如果我也能成为一个对你们有用的人,那就好了。那样也许你们会走得慢一些,因为我仍然是一个有价值的人。
乐仔,蔺妍声音沙哑地叫他,朋友之间不用说这些,真要这么说,那也是我欠你太多了。
蔺妍高二时家道中落,父亲出轨,母亲罹患精神疾病,原本优异的成绩也跟着一落千丈,还是后来何景乐家里帮了忙,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她会这么答,何景乐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所以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大家都有各自不一样的生活其实很好,就跟有好多个自己在过不一样的人生似的。
我现在衷心祝愿你们每个人,他讲,都拥有与众不同的新世界。
因为感情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摸不着,没法带来任何实质好处;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时至今日才终于肯回头,承认世界上爱是守恒的,有些东西他代替不了,只能让未来的某个人给。
而他之于辛随,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死局。
走吧。他推着不愿动弹的蔺妍和柯文曜朝前,深深吐出一口气,家里资料还有好多要整理呢。
当然,最后三人组也没能坚持绿色出行,半道上何景乐打了个车,直奔他乾吕路的家里;只不过还没等走到单元楼下,就看见虞叶好和余康哲俩人门神似的堵在必经之路上,一人嘴里吊儿郎当地衔了根棒棒糖,看见他们来,张口就唱双簧,虞叶好先问:你把辛随给甩了?
啊。
余康哲紧接着说:那你别往前了,他和山哥在楼下聊天呢。
不得不说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何景乐甚至全程只需要变个音调,他说:啊?
虞叶好又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很显然这两人也把他和辛随的分手看成了闹脾气吵架一类的存在,因为余康哲猛地拍了一下手,怒目圆睁:靠,还有这事儿,一会儿揍他丫的!
何景乐稍微有点无语,只能又将对蔺妍和柯文曜的说辞搬出来:不是,就是我们俩不适合谈恋爱哎,虞叶好,你跟山哥说别为难他行不行?他真没欺负我,我们也没吵架,就是分了个手而已。
而已?虞叶好眼珠子快惊掉下来了,这种话术让他很难不考虑另外一种极小的可能性,你真要和他分手,不是开玩笑的?
不是。何景乐老老实实地答,就是分手了,做好朋
他说得对。
话没说完,前面就传来个声音,竟然是向空山和辛随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完了,正朝这边走过来。
刚才那句话显然是辛随本人说的,只见他咳了两声,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目光像狼一样牢牢钉在何景乐身上,占有意味非常明显,嘴里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小乐说得对,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准备各退一步,做好朋友。
话是真的不假,可从辛随嘴里说出来,难免又把小何少爷刚建设好的心理防线给破得渣都不剩,他视线紧盯着地面,但总归还是赞同了:嗯,就是这样,现在你们信了吧?
其他人:
这信个鬼啊,你们两个要不要看看你们在说什么屁话,这完全就是在吵架冷战吧?
你们别误会,辛随又说,虽然我们刚分手,但今天我过来是想参与赵元思的项目,并不是特意来找何景乐的。
他在何景乐三个字上特意加重了声音,非常满意地看到对面的何景乐几乎是立刻就打了个哆嗦,然后把头埋得更低,这才接着说:
因为我的导师在几年前曾参与过赵元思的失踪案,并且为很多当时的失踪人口都做过寻人宣传,这事没有结果一直是他的心结;现在他本人上了年纪,我作为他的学生,于情于理,都应该来帮这个忙。
就是这样的。向空山回过神,在旁边帮腔,随哥专业也对口,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
小乐,辛随又在那儿cue快把头埋进旁边绿化带里的何景乐,你不会介意吧,毕竟我们是朋友。
哈哈,何景乐干笑了两声,不介意,不介意。
辛随给向空山打电话:喂,小山,景乐到家了吗?
向空山纳闷:你问我?
辛随淡定:我和小乐刚才分手了。
向空山and旁听的虞叶好同时:噗。
辛随:
向空山心想,还有这种好事?向空山嘴上说:对不起,我想到高兴的事。
【随(发疯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并不是大家觉得分手这种事不值一提也不是大家不在乎小乐,因为太突然,所以大家都觉得是不是在吵架,所以想把气氛搞得活跃一点逗他开心,谁知道他一搞就搞个大的。
第111章 新欢旧爱
那就好。
辛随半真不假地松了一口气,主动走到何景乐旁边,以一种十分熟稔的态度牵起他的手,两人手心交握,也不知是谁先出了汗,反正后者的脸猛地红了,使劲挣扎:你干什么呀!这还是外面呢!
大概何景乐说完也意识到这话好像太暧昧亲密,而两个人又是刚分手的关系,所以他顿了顿,脸上表情*水般地褪去,面色惨白,又低声地说:辛随,我们分手了,你已经答应我了。
辛随仔细端详着他红肿的眼眶,默然两秒,应道:对,是分手了。
那你还
他没说完的话被辛随慢条斯理地打断,从没像现在这样确切地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智商好像是有点壁,因为辛随说:谁规定,好朋友之间就不能牵手了?
又没有十指相扣。对方甚至还好心地补充道。
于是,他维持嘴巴张开的动作足足半分钟,愣是没发出一个有意义的音节,直到余光瞟到一边做壁上观的向空山,总算想到说辞,不过底气很明显没刚才那么足,丝毫不自知地被辛随带着兜圈子:
但是向空山和虞叶好也牵手啊,他们是因为在谈恋爱才这样的吧!
是吗?辛随视线落在不远处,带着笑意反问。
他意识到什么,缓慢地跟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剩下五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成了一排,感觉柯总的插花艺术论文没白写,谁都没他们几个了解现代混搭潮流
只见向空山牵着柯文曜,虞叶好和蔺妍手拉着手,还剩下一个没来得及动弹的余康哲,他左看右看,最后在所有人幽幽的注视里,默默牵住了虞叶好,挤出个笑来,然后张口就来:哈哈,我们朋友之间偶尔也搞三pi嘶!
虞叶好面不改色,稳准狠地踩了他一脚。
由此可见大约虞叶好和向空山恋爱这么多年的默契都用在坑兄弟上了,这边虞叶好刚把余康哲给踩了,那边向空山紧跟着就睁眼说瞎话:啊,随哥说得对,我们朋友之间都是这样手牵手散步的。
何景乐被他们给气得智商都在线了,他冷笑一声,反问:那你和虞叶好牵手,也是因为你们俩好兄弟所以一块散步?
那不能,向空山说,我和好好一般都是十指相扣。
好,逻辑圆上了,你是学霸,你了不起。
何景乐开始觉得辛随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了,明明向空山不久前还在因为他和男人谈恋爱的事不高兴,话里话外恨不得比他亲爹还痛心;今天辛随满共有和向空山聊够二十分钟么?
这就倒戈了?这就全倒戈了?墙头草也不带你们几个这么快的吧?
趁他发愣的当口,这帮子墙头草已经开始手拉手地往回走了,他被辛随拉着落在最后面,对方掌心略高的温度熨得他浑身舒坦,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有些不正常:辛随。
他终于又叫了他大名:你烧退了吗?
辛随一愣,心虚似的眨了下眼睛,说:我不知道,要不你摸摸?
两人对视,何景乐没说好还是不好,深秋不算暖和的阳光把他们罩在其中,映出瞳仁周围一小圈深棕众所周知,小何少爷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辛随第一次见时就这么觉得,现在仍是如此。当他被何景乐注视时,他总是会想到清晨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深冬檐上将要融化的白雪,或者是降生后第一次睁开眼的小狗;他时常想,也许正是因为何景乐看世间万物都美好,所以他才也为此而感到快乐。
他甚至曾隐秘地希望,要是这双眼睛只看着他就好了。
他晃神,怔怔地抬起手想要抚摸何景乐的脸颊,后者却好像早预料到,在肌肤相触的前一刻,偏过了头。
弥散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若即若离的暧昧氛围顷刻被打破,他们是午夜零时踉跄奔逃的灰姑娘,何景乐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泪意,他很轻地把手搭在辛随额上,然后叹了口气,拿人没办法一样地说:
在发烧呀你上楼睡一会儿吧,赵元思的事等病好了再说,我们几个暂时还能行。
两人重新踏上回途,不出所料,那几棵墙头草早已没了影;何景乐望着道路两侧的绿化带发呆,突兀地又问:阿姨已经回去了?
还没,不过也快了。辛随摇头,我帮她约了酒店的代送服务,现在暂时不是很适合和她见面,她应该也不想见我。
嗯,那也挺好的。
何景乐又不说话了,两人继续往前走,分明是很短的一小段路,硬生生被他们走了将近十分钟,直到到达单元楼下,他才停住脚步,鼓足了勇气似的又说:辛随,不要再这样了。
辛随脊背倏地僵直,负隅顽抗地答:什么?我不理解。
你理解的。何景乐道,我不知道你具体和山哥说了些什么,让他觉得我们两个只是在闹别扭,但是我是认真的,我也不想再配合你玩假装是朋友的游戏。
他没等辛随说什么,表情平静,残忍地继续讲:不然我和你分手的意义在哪里呢?我们依然没任何实质性的改变,你就这样一直和我呆着,直到哪天又被谁看见,传到其他人耳朵里,然后再次进入这个循环终于有一天,你觉得累了,撒手走人了,我们之间就真的只剩下难堪了。现在最起码还有一点爱。
我只是想避免这个结局的发生,及时止损,你连这个都不肯给我吗?
那假如我就是不觉得累,就是想赖着你呢?辛随的声音和他的后半句话合在一起,他诧异地抬头,对方却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觉得这就能让我们分手,还是你对我没有信心?
他看了辛随好长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是对我自己没信心。
谁都不能让一个虔诚的教徒相信世界上没有主神,同样的,也不能让一个前半生厄运环身的倒霉蛋相信自己有好运气能和爱人走到最后;哪怕再有一百次,让何景乐选,在百分之五十几率的白头偕老和百分之百的放手即自由面前,他都依然还是会选择后者。
话题被中断,良久,何景乐才故作轻松地说: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去认识一些新的人。都说时间和新欢是抹平旧爱的最好方式,那么今后也请多多和我见面,我们彼此都好早日脱敏,开启新人生,好吗?
好。
何景乐(流太多眼泪所以把脑子里的水倒干了版)
我觉得面对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开始,何景乐看着很乐观但确实是会为了感情患得患失的人,他和辛随就算没有何媛的事也早晚要这样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谁让他们都是男孩呢。
本来这段是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也想过干脆就搞笑到最后,一直让他们当假朋友好了,但后来想,小乐应该不会这么笨,辛随也说过他不该聪明的时候最聪明,哎,我们倒霉乖宝人生必经坎吧。
【好!明天不见哦!下班!
第112章 被搭讪了
辛随的好来得迅疾且出乎意料,让已经做足了准备接受一切质问和责骂的何景乐也有瞬间愣怔,有那么片刻,几乎要以为自己刚刚跟对方谈论的只是关于今天吃什么的问题;但随即,又很快了然地想,原来就算真到了这种时候,辛随竟然也还是不舍得拒绝他。
他的五感在这一刻全面复苏,昏沉的头脑也前所未有地清晰,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亲手将什么推远,甚至有些惶惑地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向辛随说那种话?他喜欢过他,怎么可能再去喜欢别人呢?
那层摇摇欲坠的伪装终于还是被打破了,肌肉记忆多么可怕,叫他甚至想要立刻坦白陈词,再摇摇不存在的小狗尾巴告诉对方自己永远永远全世界第一爱辛随,什么新欢旧爱,什么让时间抚平,他连自己都没法说服,辛随那么聪明,又怎么可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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