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秋豁然开朗,身边本来也有纸笔,于是提笔写下一行字。
父亲又了新的孩子,对孩子疼爱有加,对自己视若无睹...
范雨秋甚至刻意避开弟弟这个字眼,想要平息自己的情绪。他十分的搞不明白,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受待见吗?
没有从父亲处得到爱的孩子,一辈子都会纠结自己是不是不值得爱这个问题。
范雨秋就是陷入这样的纠结中,更幼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他只记得自己有个爹,然后在娘过身时,就把他送到以前的侯府门口。那时候侯府整栋宅子都要被收回,门房也被撤,范雨秋就在大门口站了一夜,冻的哆哆嗦嗦。直到第一个起床的舅舅发现他这么个人,连忙把人拉回去。范雨秋高烧了三天,靠着命硬硬是活了下来,而他爹再也没出现过。
一晃就是这么多年,那天在客栈里吃饭,要不是看着那小孩跟自己有五分像,范雨秋都未必能想的起“爹”这个含义代表的人。
范雨秋当时眼神复杂,看着那对父子,明明都十几岁了,范父还是殷勤的挑完鱼刺拨开骨头递到小孩面前,而小孩高傲的抬头,对范父的殷勤正眼都不瞧,范父还是笑呵呵的。
要不是舅舅打断他,他一定会自虐似的看到最后,看看他们到底还能怎么亲近。
范雨秋回忆起那一幕,还是舒了一口气,写下几个字,爹对他不看重,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对新儿子很爱惜。
那他自己呢?又有什么想法?
范雨秋犹豫着写下,赡养?帮助?情分?统统都是他要思考的问题,但不管怎么说,范父始终是他的爹,也养过他几年。如果碰到性命攸关或者衣食无着,他也该伸手拉一把,再有其它?那就是空想了。
十余年没相处过,哪来的情分!
他想起舅舅对着祖母就是如此,养育是真的,没感情也是真的,逢年过节该看望就看望,有什么事情也会帮把手从不推脱,单独说起来也看不出什么。但要是跟舅妈娘家一对比,自然就能看出远近亲疏来。
范雨秋不自觉就会模仿舅舅的言行,暗暗决定自己就这么做!他也悄悄问过书院的先生们,假托我有一个朋友,结果先生们跟他说了一通什么君臣父子朝纲,一点都没说进他心里去。
人相处后才有感情,没有感情说什么扶持呢?圣人也不说过嘛,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既然想通这件事,范雨秋即刻把心头的愁云挪开,重新恢复到快活。
他想通了,好事就接踵而至,尤其是...
他中举啦!
十五岁的举人呐,不论放到什么时候都是少年英才,意气风发,前途远大!哪怕是堪堪吊车尾才中的举人,也不容忽视这个少年的资质。
书院的先生们又惊又喜,他们书院本来也声名不显平平无奇,现在多了一个十五岁举人的活招牌,以后该多招到多少的好学生呐!
高兴过后又是遗憾,范雨秋的天资悟性都很好,只是失于年少没那么多实干经验,要是等到三年后去考,想必名次也能前进许多,不至于掉在后面。
范雨秋整个人欢喜的傻掉了,他呼啦啦的冲出去,挨个挨个的拥抱所有人,先是舅舅然后是舅妈,就连孔母都被他逮住吧唧了两口,然后一直呵呵傻笑。
他中举了!
只有蔺洵开始挠头,他觉得范雨秋的水平还不足以考中啊!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他平时都跟着大佬们混,水平眼光也是水涨船高,习惯成自然下,对乡试的水平也无形中提高了。其实以雨秋的水平,考中乡试绰绰有余。
当然,这种话就不用说出来打击小少年可怜的心了。
范雨秋欢喜了好几天,走路都带风,他无从发泄自己的喜悦,就靠着蔺洵摊子旁边帮人写书信,还不收钱。
“傻子!”孔氏这么说他,但是又不阻拦,随孩子高兴呗,反正累到了早晚就会消停的。
但一连干了三天,范雨秋还是兴致勃勃,他还打算一连干上半个月。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想不通。”
范雨秋回答:“当然高兴,这是家信呐!寄托着家人的思念和情绪,帮人传达这样的思念,难道不是好事吗?”他听别人说家庭琐事也津津有味。
不过除了家信,还有人托他写状纸,范雨秋都一一写了,他写的时候决计没有想到,这状纸跟他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范雨秋兴奋完这半月,转个书院的事也容易,好几个顶尖的书院对他伸出了橄榄枝,只等他自由选择。
范雨秋选了离家最近的那个,方便他上学。多上几年学其实也不是坏事,因为范雨秋也不知道他要干点什么当做事业。
范雨秋换到新书院,新书院外有几间茶楼,时常有亲朋好友过来找人闲聊叙话,茶楼的生意不错,范雨秋下学路过时,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雨秋!”
范雨秋一扭头,就看到范父一张堆起的笑脸。
第一百四十五章 没落侯门(二十三)
范父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中年人衣着不凡,带着富家老爷的气势,一看到范雨秋就堆起习惯性的笑容,“是雨秋吧?”
范雨秋打量他的眉眼,发觉跟自己的五官也不是那么像。或许小时候像过,长大之后慢慢地就不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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