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洵等了半晌,秦微微才探出半颗脑袋来,警觉地张望四周。
“姑娘,你没事吧?”卫洵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羞涩地问道。
“我没事。”秦微微扶着筐沿缓缓起身,爬了出来。
她抬起头,凝视着面前这个身材壮硕、正冲着自己傻笑的少年,连连道谢:“多谢小公子的救命之恩。”
卫洵也在细细打量着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俏的小姑娘,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听到她同自己致谢,忙摆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用跟俺见外啦。”
卫洵定了定神,见秦微微身上是一袭烟青色的细褶百合裙,估摸着她出身定非平凡,便随口问道:“姑娘,那几个男人为什么要抓你回去?你惹着他们了吗?”
“没有。”秦微微眼眶泛泪,可怜兮兮地道,“他们是专门绑人去贩卖的坏蛋,想逼着我卖去青楼作娼妓。”
卫洵听了,义愤填膺,握了握拳头,道:“姑娘,你别担心,他们若是再敢来抓你,俺就帮你打跑他们!你快告诉俺你住在什么地方,俺现在送你回家。”
秦微微一愣,接着沮丧地晃了晃脑袋:“小公子,我如今已经几乎丧失所有记忆了,想不起我家在哪里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卫洵大惊失色,急忙问道:“那,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么?”
“我、我叫秦微微。”
秦微微还不清楚原主姓甚名谁,便告诉了他自己的本名。
卫洵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眼下该怎么办才好。
这位秦姑娘遭坏人绑架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却记不起自己住在哪里,真是怪可怜的。
俺若是就这么把她丢在这儿不管,秦姑娘如果遇上什么危险,只怕俺心里也会难安的。可俺该怎么帮她呢?
犹豫再三,卫洵最终还是决定带她回自己家里。
他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却看见秦微微脸色苍白,身子晃来晃去,接着“咚”的一声昏倒在地。
“秦姑娘...”卫洵吓坏了,慌忙将她扶了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秦微微捂着脑袋悠悠醒转。
缓了片刻,眼前的视线才逐渐变得明朗。
屋内的光线甚是微弱,她瞪大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禁愕然。
她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坚硬的土炕上,盖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薄被。纸糊的窗户已经被外头的冷风吹得裂开,呼呼作响。
屋子里的摆设极其简陋,就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因而显得十分空荡。
秦微微立刻醒悟,是那位好心的小公子把自己带回了他的家中。
就在这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争论声。
秦微微竖起耳朵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眉头紧皱。
“老三啊,俺们如今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你咋还带个昏迷不醒的丫头回来蹭吃蹭喝,这不是嫌俺们死的不够早吗!”
发话的,正是卫洵的大嫂曹敏月。
她今年不过刚满二十,挺着个大肚子,两腮无肉,骨瘦如柴。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刚说完话就扶着额头揉了起来。
卫洵抿紧了唇,垂头不语,似乎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和辩解。
“老三呐,你得听你嫂子的话。”老大卫渝忧容满面地看向卫洵,轻轻叹了口气,“要不,等那个丫头醒了,你就随便找个借口撵她走了吧。你救过她一命,也算仁至义尽了。还留她在俺们这破地方做什么?”
卫洵不依,急着道:“秦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个女孩子家孤零零的,俺们要是狠心撵她离开,那和送她去死又有何异?爹以前就曾告诉俺们,凡事要以慈悲为怀,不能见死不救...”
一听他话语间谈及了爹,大家都长吁短叹起来,老母亲齐芳萍也不禁老泪纵横。
这一家子从前的生活虽然算不得多好,但至少不用整日挨饿受冻,然而自从老父亲卫庚兴病逝,老二卫澈被抓去当壮丁死在了外头后,他们的生活条件从此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齐芳萍素来身子骨差,药不离口,加之丈夫和爱子去世,深受打击,整日以泪洗面,精神较以往愈发憔悴了。
身为家中顶梁柱的老大卫渝,上个月上山打柴,因不慎从高处跌落,背部着地,断了好几根脊柱骨,连腰都直不起来,每日驼着背只能干些简单的活计。
小儿子老五名叫卫瀚,刚满七岁,另有一个十岁的小妹名叫卫洁,都还年幼。
排行老三的卫洵,责无旁贷地肩负起了赚钱顾家的使命。
秦微微静悄悄地听着这一家人的谈论,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这时,曹敏月突然一拍脑门道:“事到如今,咱就去县城问问有没有哪家府上要招奴婢的,把那丫头带去做丫鬟,讨些银钱倒也是不错的。”
秦微微闻言一惊,登时就从炕上跳了起来。
“俺不同意!”
卫洵腾地站起来,大声道:“嫂子这么做,不就跟那几个没人性的人贩子一样了?这种缺德事决不能干的!”
“老三,不得对你嫂子无礼!”
卫渝驼着背,艰难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有些忿忿地道:“难道你以为俺这当大哥的不中用了,家里的事情就全都由你说了算?”
曹敏月接着话头,阴阳怪气道:“呵呵,俺倒寻思老三是看中那小姑娘生得娇滴滴的,另有企图呢。”
秦微微听到这话,一时目瞪口呆。
卫洵对她有意思?
脑海中一浮现出卫洵高大威猛的模样,秦微微的耳根就渐渐红了大半边。
“大嫂,快别拿俺说笑了。”卫洵气呼呼地转过头去,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老三呐,敏月不过随口开个玩笑,又何必当真?”齐芳萍见状,忙替他们两个打圆场:“如果当初你爹没有给你定下那门亲事的话,那丫头说不定能考虑嫁给你做媳妇。”
秦微微听了,顿时感觉刚才的那股羞臊感一扫而光了。同时,心头掠起一阵失落。
哎,卫洵已有婚约在身啊!
瞧我,在这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
秦微微扶了扶额,撑着双手跳下土炕。
“姐姐,你起来了?”
她正要穿鞋,听到门口一道软糯的声音传来。
抬头一看,只见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向自己走来。
外面,卫洵等人听见动静,呼啦啦地冲入屋内,仿佛在欣赏新鲜事物似的围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