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大的门格尔ii号，那座行星呈现出不显眼的棕褐色，陨石带在落地玻璃外划过，其中还有一些小型的飞船，被遗弃在了这个卫星轨道上。
    “他们在十年前遗弃了这里，紧急撤离……你们想喝咖啡吗？”罗曼问，他仿佛才看到坐在角落的安德里中士，那位向导正盯着电脑屏幕，仿佛有什么敌人的战舰会显现在雷达上一样。他犹豫了好一会，显然觉得呆在原处比喝皇子亲手煮的咖啡更加失礼，这才走了过来。
    “那是一次很猛烈的陨石撞击，”中士解释道，即使拿着咖啡杯，他还是向着伊萨敬了个军礼。“他们说ii号的公转轨道偏离了一部分，那很严重，天气变得反复无常，大陆上全是巨型风暴，很多飞船甚至没法离开大气层……直到我离开的时候，还有几千人困在那。”
    年轻的军官垂下眼，杯中的热气正源源不断地往上冒，过了一会，他才将事情的结尾托出：“没有飞船能开进去，直到三个月以后，他们才回到行星上，但已经太迟了。”
    “如果你想呆在船上，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吧，不会记录在案的。”罗曼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中士瞪大了眼睛，他一连摇了好几下头，“不，怎么会呢？我只是不太适应新环境……”军官意识到黑发的上司也在看着他，就没再说话，这种事怎么能说出口呢，杰森只想封住自己的嘴巴，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位殿下会和克里斯将军是现在这种关系……但他们的确看上去挺合拍的，他又有些欣慰地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奇怪的感慨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并没能聊下去，电子提示音已经响起，这艘轻型飞船将在十分钟内突破大气层，在全自动的驾驶模式下，搭乘者只需要坐回原位就可以了，船体猛烈的震动着，一面穿过了云层，那些起伏的地表开始展露在众人面前，就像资料中所显示的那样，这个星球并不具备生命繁荣生长的要素，死气沉沉的，只有一些干巴巴的植被。
    杰森操纵着飞船，坐标已经指定好了，是他过去居住的小镇，那儿几乎看不出人类的痕迹了，风暴卷起的沙尘加大半的楼房都掩埋了起来，就像一堆奇怪的艺术品，没头没尾的立在下面。
    “就在这停下吧，”罗曼说，他拿起了两把激光枪，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安德里中士留在船上待命，我们先下去看看。”他被另一个武器递给了伊萨，毫无紧张感地站在门口。
    “殿……殿下，没人知道ii号的环境有多大改变，这太危险了。”在舱门打开以前，杰森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伊萨选择了一台小型探索车，他回过头说道：“我们需要一个人在监控器前配合，而你最适合这个工作了。”
    安德里中士点了点头，目送着帝国军队的核心人物离开舰桥，过了好一会，他心情沉重地走回椅子上，捧着头哀嚎了一声：“天啊，我一定会被判成无期徒刑的……”
    至于那两位上司，已经远离了那个曾经的小镇，一直向着东面进发。“说老实话，那小子太容易受惊吓了，我真怕他心脏出毛病。”罗曼说，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盒子，后者由质量最轻的玻璃制成，晶莹剔透的，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一堆甜饼。
    伊萨一点也不想评价某个人跟度假一样的工作态度，更何况他的确饿了，“他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在一起同居这种事。”男人不在意地说道，他看向窗外，可惜外面的景象一成不变，只有延绵不绝的荒漠。
    “他们总得学会接受现实，”罗曼说，嘴角还翘起了可疑的弧度――至少在伊萨眼里是这样的。
    “别告诉我，你已经有计划了。”男人没好气地说道。
    罗曼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他认真地比划道：“等我们回到阿尔蒙塔的时候，就有记者等在那了，发言稿我已经让人去写了，保证会感动一大票群众的，至于议会那些……”
    “你不能这么做。”伊萨说，虽然他并没参与主星上乱七八糟的政治，但有些事情是可以确定的，比如，那些人攻击的目标会从此变成两个人，而罗曼则会是最忙碌的那个人。
    “这很重要！”罗曼皱着反驳道，“如果没有婚礼，我没法解释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孩子，他也没法有继承权。”
    这下轮到伊萨语塞了，他迟疑地转过头，一字一顿地问道：“一个孩子？”那情形就像听见自己女朋友怀孕一样惊疑不定。
    “我们到了。”罗曼打开了车门，好像没听到后者的提问一样。“我只是假设罢了，别这样看着我。”他又补充了一句。
    伊萨并不相信这个说辞，然而这里显然不适合闲聊，他们的目标就在前方，一个矮小的土坡，也只有阿萨托斯能找到这个地方。
    “先前感应到的外粒子就在这儿。”罗曼说，他张开手掌，一个三维模型悬浮在两人面前，那是一架旋转着飞船，有着完好的，流线型的外壳，并不像皇宫里某个智脑说的那样，只是个被迫降落的金属块。
    “能找到入口吗？”伊萨问。
    “奠基者曾住过一段时间，瞧，他甚至开发了一条小道。”罗曼向前走了几步，外粒子已经朝着前方飞去，阿萨托斯在清理物品上面颇具心得，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一扇门就从泥土中剥离出来，那位研究院的前一任院长显然有着不少的积蓄，飞船是用精金打造的，那是一种造价极高，最适合军舰的合金，即使在有氧环境下放置一百年，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不错的开始，”伊萨评价道，他在门口找到了操纵板，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没有人会强行撬开一架飞船，这往往意味着麻烦――厂家们总有一些效果绝佳的防盗措施，从有毒气体到高温激光，只要不会致人死亡，就不算违反法律。
    投影生成的小人悬浮在门前，她像人类一样点了点头，用柔和的声音说道：“请输入密码或生物验证。”
    “我们是来找格尔斯博士的。”伊萨说。
    “指令无效，请重新输入。”
    “博士本人在这吗？”
    “指令重复错误。”那名ai用一成不变的嗓音说道：“警告，第三次出错将采取强制防御模式。”
    “这些东西都是一个臭脾气，”罗曼走了过来，蓝色的粒子正在舱门前盘踞，在它们的主人下达命令之前，那个飞船上的电脑有反应了。
    “生物验证成功，欢迎您，安德鲁先生。”ai深深地行了个礼，她身后的金属门正在一点一点地分离，最终变成了通往船舱的道路。
    “看上去，那位博士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罗曼首先走了进去，走廊上的照明灯正随着ai的动作而亮起，内部明亮，干净，丝毫不像被废弃了数十年的交通工具。
    “他可能还住在这。”伊萨抬起枪，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然而这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光影构成的花纹在墙壁上流淌着，漂亮而安静，显然还按照着主人偏好装点着。
    原本四散的外粒子在此刻合并在了一起，是罗曼的智脑，那个少年一样的投影依旧穿着那件宽松的白袍子，无机质的面容带着点兴奋的意味：“我感觉到了很熟悉的频率。”他轻声说道，一面闭上眼睛仔细查探，“是克图格雅，没有错，虽然处于休眠状态，但我肯定是他。”
    伊萨疑惑地看向青年，后者皱起眉头，不那么高兴地说道：“那是第一代智脑，属于我祖父的东西，它应该在下葬前完全摧毁了才对，而不是出现在研发者的家里。”
    “我的探测不会出错！”阿萨托斯叫道，他抬着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伊萨简直可以想象他平时在另一个人脑子里嚷嚷的状态，罗曼能毫不受影响的活到现在，也属于奇迹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有两条长不见底的过道，每一寸都是光可鉴人的，就像静心保养的实验室一般，阿萨托斯向左边的那条路走去，外粒子在一面墙壁上反复弹跳着。“他躲在了这里面。”智脑说，他的手穿过了那些金属，微微旋转了一下，一扇门打开了，赫然出现在光滑的过道上。
    暗室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宽敞，华美，处处都是精雕细琢的装饰，几乎像是在罗曼的飞船上了。
    “有什么不对吗？”伊萨回过头，金发的青年还站在原地，神情不定的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我曾经来过这，”罗曼说，他抚摸着一个持剑的天使雕塑，后者用纯白的石头打磨而成，长袍的褶皱薄得透光。“应该说，我见过它的效仿物，夏伦斯行宫――我祖父最喜欢的地方。”
    他并没有见过阿尔方斯一世，那个从皇室远亲，一举成为帝国统治者的男人，那个人对旧式贵族的强行镇压，使得一场前所未有的叛乱最终在他死后爆发，一时间，大半个帝国的贵族都在追杀安德鲁家族的后裔，那段逃亡史几乎可以编成一本书出版，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掩盖起来，无论是对于贵族，还是皇室，都算不上什么光彩的历史。
    “可能是克图格雅修建的，他一向很体贴。”阿萨托斯猜测道，他对于这些奢靡的装潢一点兴趣也没有，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去，两个人类跟在他后面，穿过长廊，直到一扇雕花的木门外头。
    伊萨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他清楚对方并不轻松，没人能在这种时候冷静下来，里面呆着的，很可能是被证实死亡的帝国皇帝。
    那扇门并没有锁上，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房间的水晶灯开着，照在正对着门口的书桌上，整个房间都铺上了地毯，一派柔软舒适的景象，而房间中央，坐着一只黑猫，皮毛光滑，完全不像被锁了十几年的样子，它甩着尾巴，用黄色的眼睛盯着闯入者。
    这和先前的猜测差距太大了，以至于罗曼也错愕了起来：“这是博士的猫？”他问，也不知道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天啊，克图格雅，你怎么会在猫的身体里！”智脑叫道，他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像个孩子似的跑过去，用手摸了摸那个突如其来的黑猫，后者一脸嫌弃地避开了。
    “我就知道会有人找过来。”黑猫抬起头，尽管没有开口，但一阵柔和的女声依旧传入了其他人的耳中。“梅菲斯的后裔，你们的血统就是到达这里的钥匙。”她所说的是一世的名讳，过了那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了。
    “他在哪？”罗曼突然问道。
    克图格雅没再说话，把头朝像了另一边，一只猫这样做，只会看上去更加可爱而已――那里只有一个休眠舱，大半部分掩盖在厚重的帷幕下，附着在动物身上的智脑走了过去，像最忠诚的守护兽一般，只在帷幕之外坐定。
    “没有人可以踏过这条界限，我答应过博士，会守护他们永恒的宁静，以及你们想要的答案。”黑猫有些疲惫地趴在地上，对于这些宠物的寿命来说，十几年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在我的主人陷入昏迷后，皇宫已经乱套了，有人收买了科学院的家伙，共生体的资料被泄露了出去――好几个家族的人计划着挖走共生水晶，主人绝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我和梅菲斯达成了共识，用最后的时间，离开了主星了，并且搭上了格尔斯博士的飞船。”似乎接收到了另外两个人类的疑惑，黑猫舔了舔爪子，慢悠悠地说道：“他和博士的关系就跟你们一样，需要我继续解释吗？”
    多出的几十年时光的确让这个智脑更加人性化了，同时也固执得可怕，伊萨想，也不清楚她在着看守了多久的墓，甚至没有生出离开的想法。
    “在那之前，梅菲斯没有留下任何重病的记录，他甚至没能给我父亲留下任何口信。”罗曼说，他有些怀疑地看着那个智脑，虽然微乎其微，但这些人工智能是可以违背主人意愿的。
    “是基因失序症，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患上了。”克图格雅说。
    “这不可能！”罗曼冲着那只猫叫道，后者平静极了，眯着眼卧在地毯上。
    伊萨听说过这个病，是一种在宇宙辐射下生出的绝症，整个机体的dna会被彻底破坏掉，然后在几个月内死去。他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手拽得很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手心里全是汗水。
    “博士找到了应对方法，他将上亿个破损的基因链重新组合在一起，然而那并不完美，并且无法重新组合――严格来说，安德鲁家族的后裔，并不存在繁衍的关系，而是梅菲斯的克隆体，这也是你能进入飞船的理由。”智脑冷静地叙述道。
    伊萨了然地点点头，这完全可以解释罗曼和二世几乎一样的外貌，即使是父子，那种相似度也过于罕见了。他有些担心的看向罗曼，对方的脸色可不大好，似乎这个打击太过沉重了。
    “你还好吧？”男人放低声音说。
    罗曼垂着眼，神情低落，就差没举着牌子说‘我不高兴了’。
    “又不是世界末日，”伊萨揉了下对方的头发，像安抚什么小动物一样。
    “这已经是了，”青年哭丧着脸说道：“我们永远不可能有孩子了，这种事太可怕了，不是在二十一世纪才可能发生的吗？”
    即使是在地球，两个男人也不会有后代的好吗……伊萨想，当然他没有拆穿青年的假设，即使家里有好几个跟罗曼一样的小孩跑来跑去，那情形也会很不错才是，长得可爱，又会撒娇，不正是每个家长都期待的场面么。
    “我从地球带回了很多书，”罗曼突然说道，“那上面说，婚姻破裂的第一步，往往是缺少后代。”
    这到底是哪个出版社的玩意儿，如果还在美国，我一定可以起诉他们，伊萨恨恨地想，他强硬地说道：“把戒指给我。”
    “什么？”罗曼睁大了眼睛，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那个深紫色的盒子，我看见你放进外套了。”伊萨说着，把手探进了对方的衣兜，里面只有一个天鹅绒的首饰盒，几乎在下一刻，他就打开了那东西，里面盛放着两枚银色的指环。
    “等等，这个是要仪式的……”罗曼还没说完，那个冰冷小巧的金属已经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站在一旁的阿萨托斯也愣住了，过了一会，他用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语气说道：“祝福你们。”
    “这还不算结婚，”罗曼嘟哝道，尽管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谁也没法忽略的笑意。
    “我们觉得是就可以了。”伊萨说。
    那只黑猫睡着了，这意味着克图格雅再一次的进入了休眠，罗曼将整个区域都封锁了起来，没有人会再来打扰它。
    “她的能力一直是最出众的，但没有一个智脑会比她更友善了。”阿萨托斯撤回了ii号行星上的外粒子，有些念念不舍地说道，“她完全可以离开这儿。”
    “克图格雅有她自己的意愿，那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罗曼对他的智脑说，他看向前方的星河，无穷无尽的，有他守护的航路，政权，以及所有人平淡如常的生活。但眼下，没有一件事会比他即将要达成的事更加重要了，一份带着皇室印章的声明已经发送了出去，上面有两个人的签名，以及象征婚约的百合纹饰。
    有好一阵要忙的了，罗曼想，但他从没有这样期待过未来的忙碌。
    作者有话要说：采芙蓉，o伊，君子在野的霸王票，么么噶~
    前两天发生了点挂科惨案，窝消沉了那么一会2333，现在又回来了( ′???｀)
    定制终于整理好了，就在文案上挂着滴
    新文半个月后开，会是病娇忠犬攻和开朗话唠受的故事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