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微熙，早起的李修元煮了一锅白粥，待两女吃完了他要去桥上煮汤。
    药不用采，前些日子白裙女子和青鸾摘了不少回来，够他偷懒好些天不用去后山了。
    辰时刚过，吃过白粥的三人来到了忘川桥头。
    “前些年有人送了我一块九幽之下的神铁，我拿着也无用......你拿去铸剑吧，你不是有一把重剑么？”白裙女子想了想，跟李修元说道。
    正在生火煮汤的李修元一心愣，回道：“你这是怕我一个人在黄泉村中无聊啊？”
    白裙女子看着李修元一边生火一边煮汤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你这煮汤的手艺倒是没忘记。”
    李修元看着她苦笑道：“你换个人试试，让她在这桥上独自枯站百年......那锅汤都已经渗到我的血肉里面里了，怎么可能忘记？”
    白裙女子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这是感谢我呢？还是恨我呢？”
    李修元低头认真想了想，喃喃说道：“不谢不恨。”
    说完抬起头来真诚地望向她，却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两女便在他低头沉思的片刻已经离开了忘川桥，往那传说中的九幽之下而去。
    心道我也没见这平静的河面掀开一道浪花啊，你们是打哪离开的？
    抬头望着天空中那一抹朝阳，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在天上还好吗？”
    ......
    “她眼下的情况还好吗？”九天之上，某处神秘的山谷之中，一身红裙的妇人看着跟前身着青衫的女子问道。
    “她能怎么样？每天吵要去出门......”
    青衫女子想了想，看着她接着说道：“昨天泛起一道金光，小姐好象又变小了二岁......她说哥哥快要完成凤凰涅槃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她的记忆中，传说中修罗天域的那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凡人，一个修行了佛法的凡人修士，从何处得来的凤凰之力？”
    红裙妇人看着她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可不要忘了，沐沐说她跟那家伙是二体一命，这是她来自成灵魂的感受，是不会错了。”
    想了想，终于拍了拍手笑道：“如此看来，要不了三年，沐沐也成完成她这艰难的凤凰涅槃了......这丫头，差点就丢了性命。”
    看着眼前的女子问道：“小白那家伙呢？跑去哪了，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没找到那两个飞升上来的老头么？”
    青衫女子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两位前辈飞升肯定要渡化形劫，说不定已经反老还童了，哪有这般容易就能找到？说不定对面错过也不相识。”
    红裙女子想了想，一摆手有了决定：“最迟等到夏天，你们两人就在这里成亲吧，都老大不小了......我就替你们父母作主了。”
    青衫女子一听，禁不住掩口笑道：“那夫人得让小白那家伙听话，我没所谓啊，反正我都等了这么些年了，沐沐不是也在等么？”
    红裙女子一听，气得站起身子伸手拎着她的耳朵吼道：“你......你，我让你去陪着她不要出事，你倒是她，任由她乱来......还好你们回来的及时......”
    青衫女子轻轻地挣脱她的手手掌，嘻嘻笑道：“沐沐是小魔王，我哪管得了她！”
    正说话间，屋外远远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小青姐姐在吗？沐沐姐说肚子饿了，问你啥时候回去带吃的给她......”
    红裙女子一愣，随后哈哈笑道：“你来，正说着这家伙就来了，正好把这事给定了，省得那家伙整天往外跑......”
    正说话间，门口跑进来一身白衫，虎头虎脑的青年，看着红裙女子笑道：“夫人，我回来了。”
    青衫女子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小白，你眼下就快三十了，在下界时阿贵这个年纪已经当爹了，你怎么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模样？”
    进来的男子接过小青递过来的丝巾，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笑道：“急什么，哥哥不也是这样么？”
    小青一听，气得踢了他一脚，骂道：“有现在长本事了，你本事那么大，怎么不去修罗战场去找他啊？”
    男了一听，顿时泄气地回道：“那地方我进不去啊，要不你试试？”
    红裙女子摇摇头，跟白衫男子招招手道：“小白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
    梧桐树下，木屋之中，吃了一碗米饭的白裙少女看着身边的小青埋怨道：“小青姐姐，你再不来，我可要饿死了。”
    小青一听，忍不住回道：“夫人在教训我，我哪走得开。这不，她又把小白留下了，说是要单独教训他呢。”
    白裙少女一听，看着她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回事？小白在外面闯祸了不成？他现在不是很厉害了么？”
    小青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跟小白都长大了，倒是妹妹你越长越小，夫人还是你若是完成涅槃只怕要回到十二岁的模样......”
    “好不正好么？上回梧桐姐姐过来不说是，哥哥也变小了么？”
    白裙少女喝了一口汤，看着她不解地问道。
    “夫人说，你不应该在下界引动涅槃之力，所以你完成涅槃之后，会回到当初你在五域时候的模样了。”
    “还有，夫了说夏天就要让我跟小白成亲，要让他老实呆在家里，不许成天往外疯跑了。”
    看着低头喝汤的少女，小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她唠叨了起来。
    白裙少女放下碗，掏出丝巾来擦嘴，看着她笑道：“那可太好了，小青姐姐赶紧生个小宝宝，给母亲带着玩......”
    “要死了你哟，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你害羞么？”小青瞪了她一眼，一张脸顿时憋得红通通的。
    想了想，看着少女说道：“夫人说，你要不了三年就能完成涅槃了......”
    白裙少女一听，终于脸上露出一些喜悦的神情，拍着手笑道：“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去找哥哥了。”
    “你想得美呢，修罗战场要持续十年，现在不过一年而已......就算你要去找他，也得等到战场关闭之后再说了。”
    小青望着她，忧心忡忡地说道。
    白裙少女一听，忍不住幽幽地说道：“还要等这么久么，等到战场关闭，你跟小白的宝宝都快有沐沐大了......”
    ......
    “沐沐......”
    躺在床上的李修元喃喃地喊了一声，掀开被子走出屋外，抬头望去已经月上柳枝头，是时候去忘川桥了。
    他也想不到，来到黄泉村的第一个梦，竟然不是须弥山下的母亲和妹妹，而是那个一再出现在梦里的少女。
    “人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可我已经念念了无数个年头，为何就没有一丝的回应呢？”
    走在漫天的清辉之下，李修元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新月，喃喃地问道。
    还没等他走上桥头，桥下已经排起了长队等着喝汤过桥。
    李修元一惊，看着等着过桥的人喃喃自语道：“难不成，这春天刚到，修罗战场便已经开战了么？”
    想着身在战场上的那些朋友，身化孟婆的李修元走上桥上，一挥手打开了桥边的法阵，高声喊道：“都别急，一个个过来喝了汤再过桥！”
    一边拿起木碗盛汤，一边仔细打量过桥之人，看看有没有相识之人。
    眼下他也害怕人这些过桥之上中见到某个旧友，毕竟一旦上了战场，谁也不能保证能活到最后一刻。
    今日过桥之人以了百年守桥的经验来看，是最多的一回。
    还好这些家伙都守规矩，没有想着往前面冲去。
    即使如此，化身孟婆的李修元还是不停地说道：“排好队喝汤，喝了我煮的老火汤你们才能过桥去轮回，别说我没告诉你们啊！”
    一个一个盛汤，一边不停地唠叨，这一刻的李修元感觉自己比那去了九幽的白裙女子还有尽责。
    整整一个时辰没有停下来过，让他感到欣慰的人，今天没从过桥之人中看到相熟的旧人。
    等着过桥的人一个接一个，连想找人打听一下战场上的事情也没空闲的一刻。
    手脚不停地将排队的人群打发过桥，又蹲下来洗了碗，往锅里添了二根木柴，这才拖了一张凳子，在桥上煮了一壶灵茶。
    看着桌上排的几碗汤，心道再来人就自己动手了。
    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小龙儿三女这会是不是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涅槃？
    还没等他手里的灵茶落入壶中，桥上又有人至。
    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光头的和尚，看上去还不到五十的模样，李修元一时有些怔住了，忘了往壶里落茶的他怔怔地问道：“怎么来了一个和尚？”
    来人一怔，看着坐在桥边的一身白裙孟婆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是和尚？和尚不也是人么？是人就得入轮回啊？！”
    摇摇头，化身孟婆的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在我的记忆里，和尚像你这样大的年纪应是修行最好的时光啊......不应该早早就入了轮回。”
    和尚看着他笑道：“人说忘川之上的孟婆铁面无情，没想到今日得见才知道传言害死人，正好和尚不赶着轮回，你要不要请我喝一道茶？”
    和尚看着手里捏着二片灵茶欲要落入壶中的李修元，微笑着问道。
    李修元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煮一道茶的。于是落茶、注水，一时间忘川桥上有淡淡的茶香生起。
    洗过茶杯，两人面前摆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灵茶时，端起杯子吹了一口气，李修元浅浅地喝了一口，今夜他着实有些累了。
    不停地打汤，还要不仔细地分辨每一个过桥的人，劳力又劳神。
    和尚端起面前的茶杯只是尝了一口，便怔怔地呆住了，看着杯里的茶半晌说不出话来。
    接着两滴眼泪自和尚的眼中滴落，打湿了他胸口的僧衣。
    接着一道淡淡的佛光自和尚身上升起，和着天空的月光，在忘川桥上映照出一道人间才会出现的金色光辉。
    一刻钟过去，佛光渐渐淡去，和尚叹息了一声。
    李修元一怔，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和尚，难道这茶不是茶么？”
    和尚过了半晌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话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和尚白白修行了数十年，却未能闻道......”
    稍停了片刻继续说道：“这才想着要不要入了轮回，重修一世......想不到，在这欲入轮回的忘川桥上却闻茶悟道......”
    “然后呢？”李修元看着他静静地问道：“这样的情况，任他曾在这桥上枯守了百年的时光，也不曾见过。
    他很想知道和尚接下来想要如何？
    和尚嘴唇轻轻动了动，喃喃问道：“你说这桥，我是过？还是不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