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苒闻言震惊不已,她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要顶替夫君的身份行走于世?那我该如何自处?我是姚家望的原配太太,你是他的亲大哥,我要怎么跟你假扮夫妻?你们可曾为我想过?”
自己的人生被别人随意支配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舒苒不由的怒火中烧,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尽管外面还有一摊事等着她来处理,她已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姚家兴三十五年的人生经历中,对女人知之甚少,他不曾去了解过谁,也不曾对哪个女人动过心,面对这样的舒苒, 他萌发出了一种心慌意乱的情绪。
下意识的想要安抚她的不安,温声说道:“你不用担心害怕,你依然是姚府的当家太太, 日后不论我是何身份,你都是唯一能与我并肩的女人,府里的产业通通交由你来打理,孩子们还是在你身边由你来教导,你的地位无人能撼动,而我,不仅会做到家望该做的,连他做不到的我也会努力达成,譬如改换门庭,让你和孩子们有更高的地位。”
舒苒得承认,这男人的一番话确实将她的焦虑不安抚平了一些,她下意识的看向他的眼眸,直截了当的问道:“姚家望将我托付与你,你又是怎么想的呢?真的甘心做个接盘侠替别人照顾妻儿吗?”
姚家兴皱眉反驳,“你们不是别人的妻儿,家望不在了, 我照顾你们就是理所应当的。”
舒苒并不满意他的答案,严肃说道:“没有什么理所应当,哪怕你们是嫡亲的兄弟,孩子终归只是你的侄儿侄女,你以后会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怎么会愿意替我的孩子筹谋未来。”
到了这个时候姚家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低声说道:“我早些年中过毒,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亲生骨血,你与家望的孩子,便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舒苒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解释,舒苒的内心震惊不已,说实话,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与姚家兴做夫妻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姚家望的仓促离世,舒苒心里不是没有波澜,她也曾对那个男人动过心,有过期待,更是下定决心待他归来,就努力将他的心攥在手里, 要与他好好过日子。
若说有多深的感情倒也没有,毕竟与姚家望经历一切的不是她,真要权衡利弊一下,姚家兴反而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在感情上他更加单纯纯粹,身边也不曾有过其他女人。
一个能让能让亲王费尽心思的下属,能力肯定也是不差的,刨除身份这个因素,他还真是个无可挑剔的再婚人选。
其实不论她怎么想都无甚大用,因为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她来选择什么,对于这个强制赠送的丈夫,她只有接纳的份,可哪怕是形势所逼,她也要让一切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
心里有了决断,舒苒也知道该如何行事了,她泪眼朦胧的看向姚家兴,哽咽着问道:“那大哥能将我当成妻子看待吗?大哥又打算如何对待我?”
姚家兴紧张到下意识的吞咽口水,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实诚的说道:
“我不知如何做你才会高兴,所以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会珍之爱之,如果你想替家望守着,那我也可以跟你保持距离。”
这样的答案虽不是舒苒心目中的完美答案,但她也能理解,他们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多少联系,能和睦相处已是十分难得,她有被形势所迫的感觉,姚家兴同样也会有,都是身不由己,该互相体谅才是。
舒苒转过身望向窗外,轻声说道:“我们先处理好眼下的事情吧,丧事要办的隆重且盛大,他可以顶着你的名头死,我与孩子们却要认认真真为他守孝的,你也要慢慢适应目前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做个好父亲,至于我们,顺其自然吧,若是可以,我希望咱们这个家不要分崩离析,我们已经没有他了,不能再失去你。”
最后这句话,舒苒完全是在跟他示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柏哥儿未长成前,他都不可以离开姚府。
在舒苒的心目中,孩子们永远是第一位的,姚家兴的能力足以给孩子们更好的一切,她没有理由错过。
当然了,该端的架子还是要有的,毕竟她不是上赶着要跟他,替姚家望守孝一年,也是应该的。
姚家兴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低声说道:“我会好好守护这个家,以前我一切都以魏王为主,如今家望替我还了他一条命,我也不欠他什么了,日后,我只为你和孩子而活。”
舒苒相信他的话,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先去布置灵堂吧,你如今是一家之主,理应你来张罗一切,我会在一旁提醒你的。”
姚家兴虽与姚家望长的相像,但两人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处事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姚家兴瞧着更加严肃冷漠一些,他对府上的人不熟悉,确实需要人来引导。
两人直接去了前院的议事厅,此刻王管家与谢东来已经等候多时,瞧见二人出来,他们都很激动。
谢东来率先说道:“老爷,您总算平安回来了,大老爷怎么会丢了性命呢,您可有受伤?”
姚家兴摇了摇头,冷漠说道:“大老爷乃是魏王的下属,他也是为了替魏王办事才丢了性命,魏王感念大哥的牺牲,特为我谋划了一官半职,待家中事情处理好,我会去京城入职,咱们举家搬迁到京城生活,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好大老爷的丧事。”
姚家兴的话里透露出太多信息了,两人既能成为姚家的大管事,自然见多识广,谢东来激动道:“那我们姚家从此就能改换门庭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他们二人的喜悦太过明显,舒苒理智上可以理解,感情上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严肃的说道:
“如今大老爷才丢了性命,又有何可喜的,家里虽能改换门庭,可京城危机四伏处境复杂,咱们要面对的事情更多更难,你们得掌握好分寸,绝不可得意忘形。”
舒苒如今在家中的地位一点也不弱于姚老爷,所以她说话的分量很重,两位管事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跪下请罪。
舒苒看了姚家兴一眼,示意他来卖好,哪怕是收服下人,也是需要张弛有度的,姚家兴不着痕迹的颔首,沉声说道:
“日后府里的生意依旧由太太打理,我要替王爷办差,你们好好辅佐太太,先不要将消息透露出去,丧事大办,不必节俭。”
被主子训诫了一顿,两位管事的脑子也更加清醒了,主子告退出去后赶紧去办理丧事,没了外人,舒苒有些悲伤的对着姚家兴问道:
“我还能见他最后一眼吗?他离去的时候匆忙,并未与我好好道别。”
姚家兴无奈道:“我虽走了水路加快行程,也用冰保存了尸身,但毕竟日子久了些,你还是莫要看了,就在心里留下一个他最初的印象吧。”
舒苒心口一疼,眼泪终究是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姚家兴见了就好似被针刺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里那块被保存了许久的肉干,好似想要从那里攫取暖意。
姚家下人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整个灵堂就布置完毕,舒苒也换上了素白的孝服,她先为姚家望上了一炷香,以未亡人的身份跪在灵堂前替他烧着纸。
心里默默念叨着,“若你在天有灵,该与你真正的太太团圆了吧,你生时虽未与我有过肌肤之亲,但我终归是心动过的,柏哥儿我替你生下来了,日后也会好好守护他,姚家的家业是属于孩子们的,哪怕是你大哥也动不了分毫,你安心去吧。”
说了自己想说的话,舒苒的心里平静许多,她刚站起来,就见孩子们穿着孝服,一脸惊慌的走了进来。
舒苒赶忙擦干眼泪,将宁姐儿和昕姐儿揽在怀里,低声安抚道:“你们莫怕,这里躺着的,是你们的大伯,他为了咱们这个家,牺牲了太多,你们过来给他磕头上香吧。”
姐妹俩原本心里还有些惶惶不安,毕竟父亲好几个月不曾回家,突然府里挂起白幡,孩子们不多想才怪,忠哥儿就跟在她们身后,一起祭拜了一番。
奶娘也将柏哥儿抱了过来,舒苒赶忙将他抱在怀里,带着他一起祭拜,待一切结束,宁姐儿才悄声问道:“娘,爹他回来了吗?他有没有事?”
大伯虽也是家中亲人,可到底没有相处过,孩子们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父亲则是不一样的。
恰在此时姚家兴走了进来,他去前院换了一身衣裳,他才刚回府里,舒苒还没有来得及替他准备新的衣裳,只能拿着姚家望的穿上,好在他也没什么忌讳的。
姚家兴略微要健壮一些,衣裳穿在他身上稍有些紧绷,倒也不大妨碍,他一进来,宁姐儿就眼前一亮,直接朝他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腰就哭了起来。
“爹爹,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姚家兴何曾遇到过这样的阵仗,他不自觉的看向舒苒求助,舒苒抱着柏哥儿上前,低声说道:“孩子们太想念父亲了,又猛然看到家里挂白幡,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见姐姐抱着父亲哭,昕姐儿也跑了上来,姚家兴顿时更加手足无措,舒苒瞧着这副场景好笑又心酸,对着姚家兴说道:“你先抱抱昕姐儿吧。”
姚家兴赶忙将昕姐儿肉肉的小身子抱进怀中,小家伙自然而然的趴在他的脖颈上,柔软的小身子满是馨香,这样的温情姚家兴第一次体会,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舒苒倒也体谅他的窘迫,上前安慰道:“好了好了,爹爹没有大事,他还没有抱过柏哥儿呢,你们快让让弟弟。”
昕姐儿虽霸道,却也是极疼爱弟弟的,赶忙往下滑要给弟弟腾位置,若不是姚家兴底盘稳,说不得要给她弄摔了。
柏哥儿还小,窝在母亲怀里什么也不知道,只乖乖的吸吮着自己的手指,瞧见陌生的男人他伸着脖子好奇的看着。
柏哥儿那肖似其母的面孔,看着就让人喜爱,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颊,担心伤害到柔软的小家伙,并未抱进怀里。
这样的场景让忠哥儿莫名觉得自己多余,他极不自在的转过身,宁姐儿平复了下心情,她朝着父亲抱怨道:“
您总算是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出了好些事,家里的商船沉了,母亲不仅要安排人救援,还要应付族里人的贪得无厌,好不容易事情圆满解决,母亲又早产,一个人进产房面对生死也就罢了,还要安顿好府里的一切,弟弟早产生的弱小,母亲还要担忧他的身体,连坐个月子都不安稳,她实在太辛苦了。”
姚家兴闻言,有些愧疚的看向她,原来在他们兄弟俩不在的日子里,她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舒苒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
她无奈道:“莫要听宁姐儿胡说,我没有那么艰难的,府里这么多管事仆妇,哪里就能劳累到我。”
姚家兴只当她是想一个人默默忍下一切,轻声说道:“我知晓你的不易,日后都有我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苒也不好继续解释什么,若是姚老爷还在,她或许会跟他诉诉苦,但这是姚家兴,他们之间还只是陌生人。
姚家的这场丧事办的极隆重,外人只知姚家大老爷的名号,对他的具体情况并不知晓,也有人感慨他时运不济,好不容易兄弟有能耐了,刚一家团聚就命丧黄泉,也是个没有福气的。
姚家那边的族老们对他的身份提出了质疑,但姚家兴可不是吃素的,他的能力手段远在姚家望之上。
他先是毫不犹豫的让人开棺验明正身,不说的旁的,就光是那一张脸就不会有人说什么,验过之后,他直接将族老们推出来搅事的年轻后生打断了腿,他动作狠辣,让姚氏在场的族人都瞧得心惊胆战,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分毫。
待姚家望下葬,一切尘埃落定后,舒苒也瘦了一大圈,关于他们要进京的消息,只有他们二人跟两个管事知晓,倒也没有外露。
两人身上的事情都多,并没有多少时间私下相处,反倒是姚家兴跟孩子们的关系更亲近了些。
他每日不管忙的多晚,总要去孩子们的院子里看一下才安心,宁姐儿与昕姐儿本就渴望与父亲亲近,自然而然也就对他多有依恋。
忠哥儿那里倒是没什么改变,他总是有借口拒绝父亲的靠近,他总装没听见,不愿回答他的问题,好似将心门关闭了,除了他的生母,不愿让任何人靠近,姚家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