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所有情话由顾桢的口中说出,都要沾染上挥不去的血腥气。
伸手将面具揭去,放回碗中融化,瑶姬刚想再次来过,外头却传来了梆点声。
天亮了。
这一宿过得太快,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到时间的飞逝,甚至毫无困意。
和顾桢相处的所有瞬间,都会让人心弦紧绷。
原本想将这东西带回雨香阁多加练习,可顾桢却先她一步,在其中倒入不知名的药粉。
眼瞧着以成型的面具眨眼便被消融得不见所踪,重新化为清水,瑶姬忍不住质问:“你这是为何?”
“见谅,易容术乃顾家祖传秘术,万不可被外人知晓,至于这材料,自然也得谨慎处理才行。”
顾桢泰然自若答道,毕竟再过些时辰,那些太医便要来此处当差了。
都是些常年摆弄药材的人,单是闻闻空中弥漫的气味,没准就能猜到几味药出来。
必须小心防范才行。
况且雨香阁人多眼杂,难免有心怀叵测的宫女在暗处偷偷窥察瑶姬的动向。
若此术被王族的人得知,所带来的麻烦,恐怕要跟瑶姬身上那曾经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传闻不相上下。
瑶姬听着他家伙解释了一大堆,一时也寻不到可辩驳的话。
总之,若想继续练习,唯有每夜来太医署才行。
真是令人头痛。
顾桢有条不紊地收拾着署内的狼藉,这家伙多少有点洁癖在身上,不仅将所有的工具都凭借准确的记忆恢复原位,甚至还将卫生打扫干净了。
困倦如潮水般席卷全身,瑶姬此刻才觉出累来。
她是灵妙夫人,大可回去补觉,不过顾桢这个“社畜”就悲催多了,待会儿还要上早朝。
估摸着连早膳都没工夫吃。
一想到此场景,瑶姬浑身顿时爽快不少。
当初她提出想学易容术时,顾桢答应得很痛快,可半点没顾忌什么“不能外传”之类的禁忌。
瑶姬不喜欢欠人情,当场打开雨香阁内的两间杂房,放出话,让他随便捡贵重的东西带走。
毕竟财富这种东西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和摆设也就差不了多少。
谁知顾桢竟分文未取,也不提报酬,只让她入夜后来太医署,随即便稀里糊涂地开始了教学。
不知道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临分别时,瑶姬突然想起件事,开口叫住正锁门的顾桢:“你这易容术,是不是被玄行偷学过?”
毕竟当初他设计脱身时,就是给那具倒霉的士兵尸体,贴上了自己容貌的面具。
狡猾多端,可把她骗得不轻。
顾桢落锁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啊……”
玄行这人,不管谁提起来,都下意识地想叹口气。
“我没想教他,不过一次偶然机会,在他面前施展了次塑造面具的过程罢了。”顾桢的手指顺着钥匙的轮廓移动,随即将其整个握在掌中。
“那材料……”瑶姬不信世间有学习能力这么离谱的狠人。
“光凭气味和那粉末的色泽,他便猜了出来,还当着我的面,说得一字不差。”把钥匙放回里,顾桢的目光飘向遥远的过去。
“你……就没想过杀了他?”瑶姬忍不住问道。
顾桢如此重视易容术的秘密,又遇上玄行那么个天生欠揍的性格,不把他做成人蛹,简直匪夷所思。
略沉思片刻后,顾桢摇摇头:“不感兴趣,没理由,也不想让他那模样的人蛹出现在我生活的居所中。”
好一个拒绝三连。
也不知曾在玄行那受过什么刺激。
瑶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匆匆跟他别过。
他们之间的恩怨,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他死,或是玄行死,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若哪日能斗得两败俱伤,齐齐倒与她的刀下,倒是件以后能睡踏实觉的妙事。
踩着由整夜冷风吹掉的落叶,瑶姬抻着懒腰,在顾桢良久的注视下,离开他的视线。
* * *
雨香阁的宫女对她一宿未归的事很惶恐,战战兢兢问了几句,见她面色不悦,又不敢多言。
只得小心服侍着她洗漱后躺下了。
瑶姬虽被几个狗男人骗过,可到底还是有些看人的功夫。
起码目前为止,她不觉得周遭的哪位宫女会像梓欣一样,跟她贴心。
都是拿俸禄办差的,甚至还有意无意打探瑶姬的过去,总想在日常闲聊时,挖到些不为人知的秘料。
最初瑶姬还有心思笑笑应付,可时间一长,便连敷衍的功夫都懒得费。
对付这种人,冷脸只吩咐其做事,比任何手段都有用。
虽然瑶姬吩咐过,在她睡着时轻易不许让旁人打扰,但顾桢和李玉、靖炀王苍济成,算是特例。
无奈,晌午刚过,下朝的李玉就找来了。
他很激动,在屋子里背着手走来走去,频频看向榻上酣睡的瑶姬。
待她被脚步声吵得不胜其烦,总算睁开半只眼时,这家伙立即拉过椅子坐在榻前,默认她已经“自然”醒转,眉飞色舞讲起昨夜的事来。
在下定决心要跟张国良丞相接触后,李玉便不再抗拒其门下有意与他接触的同僚。
还没走到家,便被几位朝臣拉住,热络寒暄片刻后,说什么丞相府正请了戏班子热闹,要他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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