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想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以示安慰,却被瑶姬预先躲过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嫌弃,顾桢只是淡淡地笑着,动作自然地收回了手。
因方才靖炀王震怒,狱卒怕挨连累,不敢再私自放顾桢进天牢,只让他留在门口。
临别时,顾桢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可嘱咐她,只说了“放心”二字。
听着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瑶姬跟随狱卒沉重的步伐,再次进入黑暗中。
先前使用的那张提示卡中,显现出能从此困境逃出升天的答案,便是顾桢的身影。
不管未来出于何种目的,起码眼前,他会救她。
即便明天的预言出了差错。
* * *
对于瑶姬的去而复返,隔壁监牢里的李玉显得很高兴。
“诶诶,反正你明天就要上刑场了,机会难得,不如咱们俩趁着这个机会义结金兰怎么样?”
狱卒前脚刚走,李玉的嘴便又不闲着了:“不然黄泉路上那么多鬼,咱俩连个血缘关系都没有,认识的时间也短,到时候上哪找你去啊?”
“结拜就免了吧,我没有到处认哥哥的习惯,不过当朋友倒是可以。”
刚才回来的时候,瑶姬想趁机看看隔壁的李玉究竟长什么样。
无奈那个时候,他正背对着栏杆躺着,身体因为寒冷也蜷缩成一团。
单看背影倒是挺削瘦的,长发跟她同样披散。
可除此之外,甚至连身高都看不出。
“说起来,你那个贪污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明天就要上断头台了,就当是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监牢里的褥子由于阴潮的关系,即便躺上去也很不舒服。
尤其是那床薄被,入夜之后简直越盖越冷。
原本她还以为,开的那个小窗口是给囚犯透气用的,昨夜才明白,分明也是折磨人的设计。
窗口正对着床铺,不管是春夏秋冬,各种气候都会直接反应在床上。
若是碰到下雨下雪天,估摸着里面的景况会更加“精彩”。
那些犯了重罪的人,大约要在天牢中服刑几月,甚至几年,才会被处死。
这绝不是什么宽宏的做法,而是要在人死之前,让他受尽各种折磨。
偶尔还会加以各种刑罚,即便受了再严重的伤,也会用医药勉强吊着性命。
与其坐在床铺上受冷风吹,还不如靠着墙壁,跟这位嘴碎的邻居多聊会天儿呢。
“哎,我归属礼部,原本跟赈粮救民之事扯不上关系,前阵子南方受蝗灾,导致原本就极其稀少的稻田大片被损,百姓民不聊生。”
“陛下宅心仁厚,决定开启国库粮仓,救济灾民,好歹也要把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给熬过去。”
“可经朝臣议论,若真行此举,整个靖炀国就会落到极其危险的境地,甚至连次年军队的军粮都保证不了。”
“自从六国分裂之后,农业发达的突狄国,便彻底断了与我国的往来,毕竟战乱时分,和宝贵的粮食比起来,翡翠玉石又有什么可稀罕的呢?”
“恰逢绥廉那边有私自提高关税,通贸的条约及其不平等,便更给陛下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陛下之所以会同意国师的计策,孤注一掷地对绥廉发起进攻,也跟此有极大关联。”
瑶姬靠坐在墙壁上,默默地听着。
刚来靖炀国的时候,觉着连街头的普通民众,都穿着绫罗绸缎,便想当然地觉得其生活条件必然不错。
没想到越深入了解越心惊,靖炀的国力竟空虚到这个地步!
平心而论,不管是谁坐在靖炀王的那个位置上,都是难办的。
“陛下他爱民心切,顶着重重压力还是决定救济灾民,并亲自吩咐户部尚书经手此事。”
“我素日与他交好,那些天闲着也无事可干,又知这事至关重大,便主动提出要帮他拢账册。”
“钦差大臣领着粮浩浩荡荡去往南方,原本想着能救急救难,可谁知没过多久,一封万名联名的血书,却辗转呈在了陛下眼前。”
“不知何故,原本数量足够的粮食真正分发到当地时,竟连三成都不到。”
“百姓们苦苦期盼的援助,倒成了空欢喜一场,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因饥饿而病亡。”
“陛下震怒,决定彻查此事,定要将趁机贪污之人严惩不贷。”
说到这时,李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只是帮忙整理账册而已,可不知为何会被数十位官员参奏,说我刻意制造假账,与贪官狼狈为奸,暗受红利。”
“此事牵连甚广,朝中很多官员都受到了责难,可据我观察,那些分明都是素日清廉的好官呐!”
“我不知暗中诬陷我的是谁,事发突然也没能拿出佐证清白的证据,只得跟那些倒霉的同僚一起,被打入天牢等死。”
“在这个鬼地方,死得早反而是一件好事,有些位高权重的老臣,甚至被判了两年的刑期!啧啧,真不知要如何熬下去……”
说着说着,李玉的声音也逐渐变轻,最后成了几乎在梦中的呢喃。
作为土生土长的靖炀国人,大多数在被押入天牢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因此各个精神全都萎靡不振,只把自己当成了木雕泥塑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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