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弱水中疗伤醒来,已经是五十年后。
谢时看到那个自己回到人间界,他疯狂过,甚至持剑劈开地府,去轮回盘寻找阿昭的名字,然而一无所获。
除了手中的那支凤钗,他也怀疑那个人到底是真实,亦或是一个梦境。
日升月落,沧海桑田。
修为在不断提高,但是心境却越来越麻木,不到千年谢时便到达了大乘境界,距离飞升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在某一日的藏书阁,谢时抚过书卷的手忽然一顿。
他看到了一本从未见过的书,封面写着几个肃直的大字:《太玄转乾坤阵》
谢时缓缓地翻开书页,第一页是一篇序言。
“... ...此阵夺天地之造化,阴阳相逆相冲,芥子须弥相转。阵主倾尽心头之血为引,散尽修为为基,使天地重辟,鸿蒙贰开,生者已死,死者复生。”
书页的右下方写着作者的名字。
——云不归。
空间似乎发出阵阵震颤,然而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压制在底部。
“谢时!”
“谢时!你快点醒过来!”
好像有声音在焦急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谢时明白这是一个梦,他平静地昂首看向天空。
他是无情道子,天生受无情道克制。
身体不仅被无情道操纵,意识也被压制在了识海的最底部。
想要破解天道对自己的限制,只有一个办法。
他的双眼微阖,手腕极稳,在地上画出了熟悉的阵法,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都说落子无悔,可人生若没有后悔,那还有什么趣味?
还好,他还有一次机会。
金芒微闪,玄妙古奥的纹路逐渐旋转显现,似乎在诉说着天地至理。
谢时站在阵中,他的神色淡然,拔出太康剑,缓缓地、缓缓地刺入自己的心口。
他闭起眼睛,鲜血蔓延了衣衫,原来剑透过胸膛的感觉,像是一块坚冰,那么冰冷。
“——谢时!”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惊讶中带着痛苦。
霎时间,一轮巨大的红日于西方升起,东方落下,滚滚大江以四海为源,东去西流!
都说太上忘情,他在最后才发现——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以心头之血为引,毕生修为为基,桑田沧海交替变换,落红又飞枝头,棋子,最终重新归于匣中。
天地之间忽地响起一声极致的怒吼,然而压抑的空间却陡然破碎!
现实与记忆交织之间,谢时终于看到了她的眼睛。
和记忆中一样,那么明亮,那么美丽。
“我还想... ...”他的神情认真,嘴中有鲜血汩汩流下。
“再见一见你。”
*
韩昭沉默地看着那道染血的白色身影从空中颓然跌落。
她浑身浴血,太康剑造成的伤口在皮肤上交织。
一双有情眼中的华彩溢出,仿佛点点泪水。
韩昭忽地闷哼一声,她的左眼闭起,口间、鼻子、耳朵均流出鲜血。
茫茫的星空之中,那双巨大眼睛也缓缓地闭起了一只。
云不归感觉到周身的束缚一收,祂的神情仍然有些惊愕。
“愚蠢!他怎么敢!怎么敢用自戕来逃脱我的控制!”
祂的声音已经接近癫狂,咬牙切齿地说:“他... ...又怎么会是无情道子!”
“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云不归喃喃道,“你是一个错误,谢时也是一个错误。”
“什么情爱,什么誓言,在天道之下,都是笑话,笑话!”
云不归歪了歪头,发出咔擦的声音:“只要你们死了,一切都会回归原状。”
祂随手一挥,一柄玄黑色的长剑渐渐凝实,正是云不归的佩剑,不恨天。
“我们从来都不是错误。”
韩昭低低地咳了咳,她勉力睁开了血红色的左眼。
星空下的巨眼瞬间睁开,一股极强的束缚层层施加在云不归的身体之上!
看不剑剑身已经亮到了极致,韩昭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平静。
“我的眼中,看见了你的死。”
“雕虫小技... ...”云不归手持不恨天,祂轻蔑一笑。
有柔软的手忽然环住了他的脖颈,云不归的身体一僵。
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含着笑意:“夫君,终于找到你了。”
云不归有些茫然,他的浑身颤抖起来,表情有杀意,有欣喜,更有深深的痛苦。
漫天的梨花疏影中,一道淡淡的青色身影逐渐显现。
“不要哭,夫君,不要哭。”琉璃的手抚在他的脸上,她的笑容分外温柔。
云不归疑惑地发现自己的眼中竟然流下了苦涩的液体。
“我... ...”他看着陌生女人的脸,有些迟疑地说。
脑中不断闪过碎片,仿佛是大梦初醒,有什么已经诀别已久的情绪又重新回到身体里。
“对不起。”蓦地,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在剑修的衣襟之上。
他依旧茫然,却控制不住,接连喃喃地说:“对不起... ...”
琉璃微笑着,吻住了他的唇。
韩昭沉默地看着,留不得破碎的镜面泛起微光,加强了对云不归的束缚。
纷飞的梨花中,那名青衣的女子曾经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小姑娘,我什么都想起来啦,可以最后拜托你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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