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望了一眼小六房间的方向,“虽然说我们这里是医院,但其实更像是避难所。也许我永远也找不出你一直饿的原因,就算找出来也不一定能够解决它,但我会尽量找出你饥饿的规律,努力让你过得更轻松一些。”
杨简皱着的眉头慢慢放松了些,紧绷的嘴角也微微松弛了下来。同时他放下手里的面包,又再次双手把料明的手握得紧紧的:“料医生,谢谢你!”
“咳,咳,”料明意味不明地咳了几声,脸有些红,“以后不用这么叫我,直接叫我料明就行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照顾你是应该的。”他又咳了几声,拿起桌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白开水猛喝一口,“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在我的上面还有主任。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看主任在不在办公室。”
杨简点了点头,看着料明像是被那口水呛得满脸通红,又咳了几声,然后起身往大厅深处走去,在最末端的楼梯处消失了。
他在沙发上坐着继续吃法棍,很快小六的房间被打开,她穿着棉拖鞋走了过来。
“料医生走了?”她坐下来问。
杨简点点头。
“你是什么病?”小六很好奇地问,“你应该知道我的事了吧。你也得告诉我,这才公平。”
杨简几句话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小六咂咂嘴说:“好没劲的病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不胖。”她晃了晃脑袋,冲杨简甜甜一笑,“你有女朋友没有?”
杨简连忙摆摆手:“我很穷,不打算找女朋友。”
“……你,还挺实在……”小六有些无语,“不过我又用不到钱,不要紧,我不介意。”
杨简见她步步靠近,心里有点发毛:“我,我真不找……”
“看不上就看不上呗,”小六“切”了一声,站起来趿拉着棉拖鞋回去,走远了才轻飘飘地说,“小心不要被料医生拐跑了。”
万幸的是,杨简还沉浸在被女孩咄咄相逼的恐慌里,心里反复默念“世道真是变了”,恰好没有听见这句话。
料明已经离开了接近二十分钟了,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而杨简已经把手里的法棍吃完了,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拿茶几下的库存,只好翘首以盼,在沙发上差点要坐成一尊望那什么石。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见大厅深处的楼梯处,也就是料明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只普通的花猫。从外形上看,这只猫正在承受着肥胖问题的折磨,出现在医院也不足为奇。
它的猫步虽然沉重,但也总算利索,正目标明确地向杨简奔来。一会儿就靠近了沙发,站定在杨简脚边,抬头目不转睛像是在观察他。
杨简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向猫前辈示好,于是伸出手想摸摸它,就在这时,一个童声尖叫突然响起――
“不要碰它!”
杨简抬起头,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明显大了一个码数的连衣裙,光着脚正对他怒目而视。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出现的各种号码不用记,只要知道小六是谁就行了
作者脑容量不大,所以出场人物不会很多,不需要动脑子,这是轻松文嘛
好啦,正事来了,来猜猜猫和萝莉哪个是主任吧……
猜对的打屁屁
☆、精神病主任
杨简还在老家看店的时候,就很不会对付女孩子。张叔的店后面住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寡妇,一个人抚养两个三岁的双胞胎小女孩,那两个小女孩总是赤着脚脏兮兮在路上跑,捡地上的垃圾吃。
她们的样子总是让杨简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饿着,脏着,穷着,并且生长着。
不过虽然他也在地上捡东西吃,但是他从来不捡在雨水里泡涨的馒头和人家吃剩的苹果核。
那两个小女孩太小了,还没来得及学会分辨食物的好坏,什么都能往嘴里塞。
张叔是个鳏夫,女孩们的妈妈是个寡妇,这两家挨在一起本来就会让人说三道四,杨简作为张叔的侄子和伙计,自然也不能与她们结识,他只能趁没人看见时偷偷把孩子们手里的脏东西抢过来丢掉。
两个孩子齐整的哭声能刺耳地让整条村子颤抖,杨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攒下来的葵瓜子仁,放在她们的手心里作为赔礼。他已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见过她们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们现在一定不会从地上捡东西吃了。
她们小小的、总是穿着不合身衣服的身影,就这样忽然地浮现在他眼前,和眼前这个赤脚女孩重叠起来。
穿连衣裙的女孩子长着一张过于苍白的鹅蛋脸,眼皮耸拉着,没有什么生气。她弯腰把花猫抱进怀里,一边抚摸着它的毛发,一边站在杨简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势问:“你是新来的?”
杨简点了点头:“你也是这里的病人?”
女孩哼了一声,露出一个讥诮的笑,随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叫诸星。”
杨简继续点头,女孩随手把肩膀上滑下的过于宽松的吊带拉了回去,漫不经心地说:“你以后就叫我主任大人吧。”
料明在主任办公室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听到应声。
他等了一会儿,心里暗骂了一声,不知道诸星是不是精神病又发了,正躲在里面吃药或者上吊。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说快走开让她早点死了算了,一个声音说要是诸星死了你也完蛋了。
他权衡了半天,觉得杨简的治疗还需要主任的协助,才忍辱负重地打开门边隐藏的密码锁,开门走了进去。
一袋猫粮丢在地上,撒得满地都是。办公桌上的文件被一把推在了地上,桌上胡乱地堆放着几条连衣裙。
料明叹了一口气,心里稍稍软下了一些。他离开办公室开始找她,一边找一边退回了大厅,看见那个擅离职位的精神病正坐在沙发上和杨简相谈甚欢。
她抱着花猫正精神抖擞地在演示给猫抓痒的一百种方法,杨简则趁空档冲料明求助地看了一眼,眼里在说“快来救我”。
……起码料明当时是这样解读的。
料明大步流星地走到沙发前,正要义正言辞控诉主任跨级骚扰病人,诸星便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哟,小料回来了。”
料明不自觉站直了身子道:“是的,主任。”
这种情不自禁的条件反射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沉沦,抑或是多年上下级关系的扭曲产物?
诸星把猫放下,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开口问:“你的519怎么样了?”
料明汇报说:“已经收到消息,派人去抓他了,24小时之内可以结束追捕。”
“行。”诸星又问,语气像个权威的大家长,“你给我说说,他是怎么逃跑的?”
杨简明白他们在说的人是谁了。他曾经听料明说过,519号原本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患病之后还总是牵挂着自己的职业生涯,成天念叨着要回去出门诊,上次他请假回家,第二天有专人去接他的时候便发现他逃跑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料明要赶往第一医院门诊部抓他的原因。
料明简要汇报完,诸星才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把花猫抱了回去:“我们的安保系统没问题吧?”
“没问题。”料明回答,“系统一直正常,而目前自由度较高的病人病情都很稳定,心理测试也正常。”
诸星冷哼了一声:“那个心理测试没用。”
“……”
“长了脑子的都能通过。”诸星不屑地说,“这些不温不火的测试早该取缔了。按我说,就应该每个病人都关起来定期消除记忆,监狱式管理,那就什么安全隐患都没有了……”
杨简听不太懂,但是能隐隐感受到这位柔弱可人的主任是一位暴政者。
要是料明知道他现在所想,一定会这样反驳他:她其实是一位铁腕暴政家。她所说的监狱式管理,其实用坟墓式管理形容才更加贴切。
诸星的梦幻生活应该就是把外头的隧道一炸,大门一封,自己趴在办公室逗猫煲剧,身后整齐地码着病人的骨灰盒。
诸星调转话头,转而针对一边旁观的杨简命令道:“你,603,不许碰我的猫,记好了吗?”
杨简看了一眼料明,后者给了他眼神鼓励,于是他才顺从地点了点头。
“碰了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诸星放下狠话,抱着猫站起身来看了看手表:“我的电视剧要开始了,下次再问603的情况,今天就到这里。”
料明给她敬了个礼,然后和杨简一起目送她光脚离去。
走姿还挺优雅。
料明这才回过头,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她就是这样,不要介意。”
杨简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她真的是主任?”
六狗你也觉得她像精神病吗?!料明点点头解释:“我刚刚开始工作时她就在了。不过你不用搭理她,她那个人,脑子有点问题。”
杨简皱了皱眉头说:“人家是小姑娘。”
料明几乎要仰天大笑三声,嘱咐杨简“那以后小姑娘的笑容就靠你来守护”了。但他还是以一颗充满包容的心告诫道:“总之你见到她不要惹她生气就行了,平时躲着走。”
杨简点点头记下,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
诸星的工龄比料明还长,那她得几岁开始上班?
杨简对这个问题很关心,他隐约觉得,说不定诸星能够解开自己的疑问……
没想到料明摇了摇头,说:“这是机密。”他从茶几底下抽出一条法棍递给杨简,“你以后自己随便拿,这里的东西只要你能拿到的,都可以吃。”
杨简拿过面包,头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大厅深处的拐角,诸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里了。
“既然主任说以后再问你的情况,那今天就没什么事了。”料明拿出昨晚熬夜赶出来的s市餐馆地图,跃跃来邀功,“我们要不先去吃饭?”
杨简脸上不好意思,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凑过脑袋去看。
料明看着杨简正在做重大决策的认真表情,暗自英明地一笑。一家家吃过去,就是没饱也该对我产生感情了吧。千万不要嘲笑巴普洛夫的那条被虐狗,因为大部分人在食物面前,也没办法把持得住。
何况是六狗这种足以支配理智和躯体的黑洞肚子。
杨简看了半天说,想家了,想吃饺子。
料明那张记满各种高级餐厅的地图里可没有包括饺子馆。开车出去,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才挑了个角落,那里有一溜的几家东北饺子馆。不是饭点时间,里头人不多,服务员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料明问杨简:“这里行吗?”
杨简望着饺子馆门前的大锅点头。
料明说,我们一家家吃下去,吃完最后一家倒回去重新循环吃,这下子你可以敞开肚子吃一顿饱的了。
白菜切丝,用盐腌了掐出水,之后拌上肥瘦相间的肉馅,调味后加点干虾皮,再包进手擀的饺子皮里,下沸水搅煮。杨简这个没出息的巴巴站在大锅前看人家师傅煮饺子,直盯到那伙水润润的大肚将军们被用笊篱捞起,装盘送上桌。
料明坐在他对面看他吃:“你多久没吃过饺子了?”
杨简的声音有些含糊:“在家的时候偶尔有吃。”
“都是吃白菜猪肉馅的?”
杨简趁着咀嚼的空当说:“吃白菜馅的。”
料明这辈子还没听说过谁家的饺子是纯白菜馅的,如同夜半涨潮一样涌上来一阵心酸。他从小没有饿过,对食物印象深刻的唯一记忆便是有一次他不吃饭吵着要吃龙须糖,他妈把他的饭撤了,第二天二十公斤龙须糖运抵s市,他被要求48小时内全部吃下去,最后剩下的全部压碎偷偷埋进了土里。
要是当年认识六狗,那给他吃就刚好了。
杨简不仅是个饭桶,还是个大水桶,咬一口饺子就要灌一口水,说是这样容易饱肚子。料明见不得他那副惨兮兮待救济贫下中农的苦样子,吃完出来还给他打包了份拔丝苹果。杨简一边走一边就着袋子吃,发现自己小时候吃完还能打包吃的终极梦想就这样冷不丁地实现了。
他觉得料医生对他很好,虽然一直遗憾的是,到现在也没看出他在医术上有什么造诣。
料明和杨简并肩往停着的车那儿走去,一股风刮过来把杨简略长的顶毛吹成了草泥马,他乐了一下,伸手把人家的头发拨回去。
杨简正认真地品尝那款他从来没有吃过的高级甜品,突然感受到头顶的动静,他原本条件反射是想把料明的手打下去的,但嘴里的糖苹果还没融化,他想到料医生实在是很好的人,于是只抬了抬眼便又重新低下了头。料明一心帮他把呆毛拨来拨去,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御姐诸星不卖萌,大家放心_(:3」∠)_
逃跑的519终于出现了,鸡冻人心
☆、第二次催眠
吃完饺子,料明陪杨简去便利店请假。料明说,虽然诸星刚刚说先不问他的情况,但是万一她临时来了兴致,找不到人可是要大发雷霆的,这几天最好和他呆在一起,随时候命。
在医院跟着料明有吃有喝还能治病,杨简没什么理由不同意。
倒是店里正在上班的同事吃了一惊,偷偷拉过杨简问:“那是你朋友?”
杨简望了望戴着个墨镜站在门外等的料明,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成功人士呀!”同事很好奇,“干什么的?”
杨简有些不自在,心里后悔,嘴上含糊地说:“他是医院里上班的。”
同事立马欢呼雀跃地掏出手机:“好呀好呀,医生好啊,电话给一下我,什么科的?以后有机会可以叫他帮忙。”
杨简灵光一现,突然找到说辞:“他不是正规医院的,是巫医,给人跳大神的。”
“……切,”同事顿时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交这种朋友,你小心不要被人骗钱了。你之前的那个临时工啊,就是被朋友骗去搞直销卖安利了……我这人可不是说对直销有什么偏见,但是将心比心换位想想,有这么赚钱的好方法我肯定不推荐给朋友……”
杨简前阵子取钱交房租时还留意了卡里的余额,就只剩下600多了,料明骗这个,不说这阵子接送的油钱、请他吃的饺子、实实在在的医院,就算是作为他一个人演戏的工钱,也绝对不止这个数了,他能骗什么。他朝同事笑笑便推开门出去,料明转过身来:“请完了?”
“店主不在,打了电话给他,他同意了。”杨简回答,“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超市买包猫粮,然后再吃一顿饺子,之后回医院。”料明边走边抛接着车钥匙玩,而杨简跟着跟着突然停了下来。
料明很快察觉到,回过身来问:
“怎么了?”
杨简充耳不闻,站在原地静听了几秒,才快步跟上来,对料明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料明很吃惊:“又来?”
杨简还是挺感激料医生这种毫无怀疑、无限信任的态度的。如果他对别人说这件事,多半会被教育“不要疑神疑鬼”“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盯你”和“现代医学昌明,精神病学研究也有了质的飞跃,妄想症早点治还是有希望的”。
见他点点头,料明又问:“你知道那会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他这样盯着你多久了?”
“银行那次是第一次,后来偶尔在下班时能感觉到,不过回家的时候我都把他甩掉了。”
“那个人知道你在这里上班。”料明直接作下判断,“他盯你那么久了,你倒不如这阵子先跟着我回家?我上班的时候就把你带到医院去,也省的我接送。”
料明自我称赞,好严谨的逻辑!好有力的论述!好合理的建议!
杨简摇摇头拒绝:“太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料明极力地邀请,“你是我的病人,照顾你应该的,而且你也是一个少见病例了,应该重点关注……”
杨简终于点了点头。
他见料明直奔停车处去,连忙问:“你不怕被那人跟上吗?”
料明摘下墨镜,嗤笑起来:“我怕他什么?怕他偷跟着我回医院?”他拉过杨简,“放心啦,他打不过你的。”
“……”杨简想想,也为他高山仰止的说服力所折服了。哪怕对方带了大砍刀呢,他也是有把握拿下的。退一步说,虽然他一直认为扣眼、踢裆这种招式太下三滥,但是为了保身还是有用的……
车刚刚驶出便利店所在那个街区,料明便问:“怎么样,那个人甩掉了吧?”
杨简谨慎地说:“再走远一点,比较放心。”过了几分钟后他才长吐了一口气,“行了,肯定追不上了。”
料明一边在心里哼着小曲,一边想,万里挑一选中你来跟踪,那人脑子进水的画面太美了。
料明对诸星脾气的研究,已经可以写成一本长篇论著供奉在医院的资料馆里了。杨简在大厅的沙发上坐到了快晚上十点,正巧赶上诸星看完了当天份额的电视剧,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到处巡查。巡着巡着就对着监控头喊“传小料来!”,说是时候见一下新来的603了。
大厅沙发上。
诸星换了一套依旧不合身的睡衣,松松垮垮地像个麻袋一样罩在身上。她腿上抱着猫,歪靠在单座沙发上,首先先对料明谈论了一下她今天看的电视剧。她明显对现在某个当红的小生有意见,她说小道消息说那个小生要演一部名著改编电影,绝对是狗屁!
他那张脸只适合主演一部《动物园》,演里面的猴子。
料明和杨简都不知道她絮絮叨叨在说谁,只能一边听着,一边给她面子点头。
诸星发表完对电视剧和演员们的看法之后,眼睛望向杨简,话题骤然转变:“我看了你的报告了。食物在进入消化道之后消失。”说完又问料明,“直接一点告诉我,他有没有危险性?”
料明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六狗打人时的勃勃英姿,摇着头玩忽职守地说:“没有。”
“哦,那就不用关。”诸星把文件夹一扔,伸手摸了摸花猫的头顶,舒服得它眯起了眼睛,“今晚再做一次催眠测试。”她和杨简对视着,眼睛里没什么感情,“镇静药物可能是没吸收进血液里,去检查室,我来给你打针。”
她轻轻抱起放下肥花猫,那只猫立马就跳上另一只沙发,在上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了下去。诸星留恋地看了它一眼,对杨简勾勾手指:“跟我来。”
杨简这回真是吓到了,见料明没什么异议,也只能身不由己地跟进检查室。
诸星请他在躺椅上坐下,踮着脚从墙边的柜子里拿出碘酊棉球注射器,姿势熟练地掰开了一瓶安瓿装的镇静药,然后拉过杨简的手臂,找好静脉消了毒,抽了药准备打。杨简一下子有些挣扎:“……你,你年纪这么小,能给人打针吗?”
诸星冷笑了一声,语气却暴怒起来:“我现在宰了你都行,不要动,不然直接逮捕你。”
杨简还没想明白这道理逻辑何在,诸星突然靠近他耳边低声说:“老实点,不要想在我面前玩花样。”
杨简不知道她是怎么能看穿他上次的小把戏的,此时一愣,手肘内侧肱动脉处便是一下刺痛,诸星迅速推完药把针管拔了用棉球压住,然后料明帮忙在棉球上贴上了一张医用胶布。完成这一切后诸星的表情显得很满意,她把针管扔进垃圾箱里,发出铿镗的一声:“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催眠结果明天交给我。”说完不等料明回应,便头也不回推门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杨简压着那个伤口,觉得很快视野就有一点模糊了,像是谁在他眼前放了一块脏玻璃。料明关上门安慰道:“就是个小检查,睡一觉就好了……”
他背过身去取上次的那个催眠用的工具盒,杨简的心里却非常忐忑。
上次他没有吞那颗药,催眠失败也只是侥幸;他不知道这一次,如果催眠成功了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
他还不能那么快暴露自己的秘密……
他看着料明把工具盒拿到他面前,打开来,从里面翻出了一个旧式样的怀表,然后坐到了他的躺椅沿上。他把右手移至杨简面前,手指抓住链条,掌心一松,怀表盘便直直坠了下去。
杨简的心里被对未知后果的恐惧抓紧了。他有些自暴自弃地等待那个怀表盘开始摇晃……
就在这时,检查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料明把怀表链收好,把它整个放在杨简手心里,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前台的那个大姐。她说:“519回来了,在外面敲门,你要不要去接他?”
料明有些迷惑:“我没收到下面人的消息说要送他回来啊。”
大姐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现在就是在外面敲门,只有你才有权限开门,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的,开不开门随你。”
料明沉吟了几秒,便点点头:“他一个人是绝对回不来的,估计是下面的人没来得及报告上来,总不能让他在外面干等着,我去开门。”他说完转过来对杨简嘱咐说,“我去去就回,你等我几分钟。”
杨简努力点了点头。他的眼前逐渐模糊开来,但又未完全丧失视觉,天花板上的挂灯晕染出很大的一个光圈,令他觉得有点眩晕和刺眼。他的耳朵也渐渐将他和周边隔绝开来,他原本能听见料明临走时关门的声音,后来只能听见外面有模糊嘈杂的细微声响,不能分辨那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杨简朦朦胧胧地看到,那个人从他手里拿起了那只怀表,在他眼前晃了起来。
他不知道是面前的人没有说话,还是自己干脆没听到,但是他还是耗尽力气问了一句“你回来啦?”。之后便眼前一黑,一切知觉像是被一把冰冷崭新的机械锯粗暴齐整地切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狗陷入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境地【
p个s,明天有事,请假一天( ̄e( ̄)
☆、英俊男子林惊云
杨简睡着了,做了一场很久远的梦。
他梦见自己小时候穷得要死,刚开春的时候,他就晃荡到田野去找狗尾巴草的嫩芽,一口气拔下一大把握在手里,蹲坐在田埂上,一个个甜椎椎给它抽出来,剥掉皮叼在嘴里,可以咬上一整天。夏天就爬树上去摘槐花,别人家孩子的妈妈会洗了槐花拌上面粉上锅蒸,杨简又没有妈,但是没妈又如何,直接吃,槐花也是甜香甜香的,不比别人的蒸槐花差。秋天去山上摘酸枣解馋,冬天一到就快过年了,张叔会给他烤红薯和糖果吃。
他小时候的食欲并没有现在这么可怕,但就是觉得饿。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就算他在外面帮完农活吃饱饭回到家,对着空空荡荡的祖屋也会觉得肚子里慢慢空虚起来。
这个梦很舒服。因为他在这个梦里梦见的,全是甜丝丝的东西。
汽车被一颗小石子颠了一下,杨简突然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位上,车内灯没开,玻璃前是一片漆黑。
车辆正在行驶中,他费劲地扭头看向身旁,黑暗中可以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侧影,鼻梁硬挺下巴线条坚毅。
他只坐过一个人的副驾驶座。
这人不是料明。
杨简有些搞不清状况,睡前的记忆一片散乱,还未来得及凝聚起来。
他之前睡熟的时候,人有点从座位上滑了下去,于是坐正了些,伸手自己把安全带绑上。
驾驶座上的人察觉到他的举动,转过来瞥了他一眼,开口道:“醒了?”
声音虽然陌生,但是沉实厚重,给人感觉很可靠。
杨简有些糊涂,只能谨慎地先“嗯”了一声。
从他目前的状况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有些诡异。他渐渐想起了诸星说要给他催眠的事,只记得自己挨了一针,便陷入了睡梦里。
这样一想他摸索了一下,碰到了肘内侧那个裹着棉球的加压胶布,这是料明给他贴的,还细心地抚平了空气褶皱。指尖触及胶布,质感粗糙边缘紧实,他稍稍放了下心,看来自己没有睡很久。
外头的黑暗似曾相识,他问专心开车的男人:“我们在离开医院?”
男人没有出声,点了点头。
杨简看他似乎无心解释,只能直白地问:“……你是谁?”
男人依旧专注地转动着方向盘:“等我开完这一段,出去了,再和你解释。”
车费了很长时间才开出了隧道,这时杨简才发现他们后面还跟着一辆,但从出了隧道之后两辆车便分道扬镳了。
男人开上高速,才打开了前雾灯,在路边的橘黄色灯光下,杨简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一个长相极其英俊的男人,浓眉大眼高颧薄唇,年约35岁,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活像个cbd走出来的金融业高管。
他的声音冷静而带有倾略性,做出了以下的开场白:“我们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高速上车辆罕见,不知道已经是深夜几点。男人打开了电台,里面传出来咿咿呀呀的方言歌曲,他稍微调小了声音,自我介绍说:“我叫林惊云。”
杨简想,这名字取得不错,很有档次。以前他们村长的宝贝孙子也叫惊云,曾经拿着一串棉花糖嘲笑过他。
林惊云说,你陷入了一个类似邪教的犯罪组织,他们还给你打了麻醉针,要是我们晚去到一点,你可能明早醒来就少了几件器官了。
杨简回答说,我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平时有看书读报,犯罪团伙是没办法随随便便偷器官的。
林惊云梗了一下说,我就是打个比喻,谁知道这些犯罪分子会对你做什么。
医院性质特殊,杨简不知道林惊云是不是一无所知、以为他被拐骗的便衣警察,现在也不好争辩些什么,于是没有吭声。
林惊云接着往下说:“那个医院――他们肯定是对你说他们是医院吧?他们说招收病人――他们肯定说你也有病吧?”他毫不客气地问,“――你有什么病?”
见杨简不说话,林惊云自顾自说:“你是吃不饱吧?”
杨简看了他一眼,还是闭着嘴不说话。
林惊云说:“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害怕。我和你是同一个阵营的,这些不是病,这是我们的天赋。”
“你的肚子可以容下无数的东西,这是你的能力;而我的能力,是看穿发掘你们的能力。
“我一直想把拥有天赋的同胞们集结在一起,那样我们就能够互相合作、互相保护――我这种能力是天生的领袖,对吧?可惜那帮人,骗你的那帮人,他们率先觊觎上了我们,妄想把我们囚禁在一起为他们工作――
“你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林惊云从容地说,“他们那里,根本一个‘病人’都没有,唯一的受害者只有你。”
杨简张口想说还有那个逃跑的519和小六,林惊云已经嗤笑了一声抢先说道:“你看见了一个年轻女人、听说了一个逃跑病人对吗?”
“那个女人是演戏骗你的,而那个所谓逃跑的病人――你压根就没见过吧。”
杨简沉默了下来,林惊云趁热打铁地补刀:“他们整个犯罪团伙,只有一个大妈、一个女人、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男人。他们四个合作编织的骗局,已经把你彻底骗到了吧?”
他对医院非常了解,简直到了数如家珍的地步。
汽车缓缓在一栋偏僻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杨简抬眼看向林惊云,他从车后座拿起一件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推开车门轻松地对他说:“出来吧,进屋再说。”
他的姿态是很风度翩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车内的杨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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