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阴冷,闪电像毒蛇一般在阴霾的天空下神出鬼没,沉闷的雷声却在脚下轰隆。距离石林塘三百米左右的那个由两方巨石形成的旱洞早已经灰飞烟灭,周围散落着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的尸体正在快速腐化,只能从仅存的皮肤方可辨认出模样。
江一寒没有料到会出现从军以来最沉重的打击:就在他率领三名队员探路的时候,旱洞轰然崩塌,里面的四名队员罹难!
这是一次意外,也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增员组甚至还没有搜索到楚南飞的影子,死伤已经过半,更严重的是队员们的信心被一下击垮。
队员林国栋默默地流着泪把战友们的尸骸捡到一起,他不敢相信就在十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同仇敌忾信心满满,而现在却天人永隔。其他两名队员也悲痛地整理着战友们的遗物,被砸在巨石之下的一名队员只露出血肉模糊的上半身,惨不忍睹。
一阵愤怒的枪声刺破夜的死寂,那种憋闷已久的郁结火气在胸中冲突,难以排解。江一寒打光了所有子弹,跪在地上仰望着着乌云翻滚的天空。自己对这场灾难富有全责,虽然三番五次地提醒战友们小心山洪暴发,但却没料到旱洞竟然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他们太年轻了,虽然平均军龄在三年以上。牺牲的三名队员是近期从基层部队抽调到5619的,刚刚学习特种作战战法,缺乏特战经验和野外生存能力。他不该单独留下他们,如果可能的话自己愿意替他们死!
“江政委,您不要太悲伤了,让兄弟们安息吧。”林国栋抱着带血的战术背包哽咽道。
江一寒默默地摇头,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甘心这种结果,也不接受这样的损失。但现实是残酷的,任何假设在现实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硕大的石笋和石柱砸在一起,石笋上部砸断,将旱洞全部掩埋,而石柱则形成了诡异的“墓碑”态势,斜刺向天空。江一寒强忍悲痛检查灾难现场情况,为今之计只有将残骸弄到一起埋在巨石旁,这里将成为三位战友的墓地。
江一寒轻轻擦着被巨石压住身体的战友的脸,那张已经扭曲变形的脸还保留着灾难发生瞬间的模样,恐惧、绝望和痛苦一览无余。但江一寒的手突然停下,盯着那张脸:“小卢今年多大?”
“卢富贵吗?好像是二十三岁,跟我是一年兵。”昏暗中传来林国栋的声音:“他是通信兵,我是汽车兵,一个连队的。”
这是二十三岁年轻人的脸么?擦去血痕的皮肤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面皮松弛眼睛浑浊,皮包骨一般的颧骨突出,看着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王珂呢,多大?”
“小王今年二十二,跟我同岁,怎么了江政委?”林国栋转头看着江一寒:“费新华今年好像是二十五岁,他的年龄比我们都大,也是通信兵,我半个师傅。”
身为政委的江一寒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多大,他们朝夕相处多日,而且是他精挑细选的队员。但眼前这个人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人,江一寒是根据衣服辨认出是卢富贵的,但他不是!
不是小卢会是谁?当然也不是王珂和费新华。
“立即检查所有尸骸特征,尽最大可能辨认!”江一寒起身严肃道,心里却如油烹一般,在他们分别的这二十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绝对没有旱洞崩塌那么简单,要知道三名队员都是基层部队的佼佼者,否则也不会被推荐到受训。
最关键的是他们很年轻,即便没有特种作战经验,尽管野外生存能力不够强,但他们是军人,是年轻的战士,他们有求生的本能,怎么会轻易被砸在里面呢?
林国栋莫名其妙地看一眼江一寒:“政委,什么地方不对吗?”
江一寒摇摇头,在旱洞倒塌之前一定发生了突发事件,但自己并不确定。他想起了在罗布泊深渊执行任务的一幕,发生感染的战士们迅速衰老而死,而后证明是一种x病毒,南飞也感染了那种病毒,只不过他比较幸运而已。这里是川南塘坝叠骨峰山区,前后只有三支队伍进来,不会有其他陌生人。
而这里也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绝不会有其他人存在。所以,牺牲的一定是三位战友,但他们在牺牲前都衰老了,难道感染了诡异的x病毒?江一寒想及此,慌忙跑到正在检查尸骸的林国栋等人近前。
他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脸,不由自主地摩挲着他们的脸颊,又摸了几下自己的脸,麻木而没有任何感觉。江一寒若有所思:“你们看我老没有?”
三名队员被江一寒的举动吓得不清,林国栋小心地看着江一寒:“您二十七岁就成为5619的政委了,前途无量。”
“我不是问你这个,看我变老没?”江一寒怒声到,其实不用队员们说他也知道自己很正常,而是卢富贵他们不正常。
“没,没有。”林国栋小心地回答。
江一寒死盯着收敛到一起的残肢断臂,凝重道:“听着不许你们反驳不许你们质疑,我说完了就地掩埋,然后开拔。”
江一寒的气势把三名队员一下给镇住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谁都不说话。
“在旱洞坍塌之前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件,他们遭到了不明生物的攻击,而且感染了x病毒,在短时间内便衰老了。”江一寒冷然地看着三个手下,沙哑道:“这种病毒在罗布泊出现过,一年前我和楚连长执行保护专家组的任务,跟x病毒交过手,结果打没了大半个5619……”
江政委和病毒打过?林国栋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江一寒的这句话含义,想要刨根问底却欲言又止。而其他两个队员都默不作声,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所以,我判断这里一定存在x病毒携带者,他们是一群暴戾嗜血的异变人类产物,楚连长称之为‘沙民’。”一路而来并没有看到什么“沙民”,甚至连野生动物都难得一见,这样原始的无人涉足的地方怎么会出现x病毒携带者?
江一寒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魔羅基地!
“在旱洞崩塌之前他们已经遭到了屠杀,从残肢断臂的痕迹看得出来。”江一寒打了个手势:“快点掩埋,准备出发。”
十多分钟后,在旱洞崩塌的地方便起了一座新坟,峥嵘的断石成了三位战士的墓碑。江一寒率领三名队员立即出发,片刻间便消失在荒古之中。
如果他们没有去探路侦查,就一定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结果或许更悲惨,整个团队都将会灭掉。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伤,也不知道前路隐藏着怎样的风险,外表异常冷硬而内心却无比柔软的江一寒,此刻陷入矛盾之中。
为今之计要尽快找到楚南飞,只有他才能带领5619破解叠骨峰之谜。
郭南北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现在要克服的困难不是什么x病毒,而是行军缓慢的问题。陈虎安排了一个班精锐探路,行进速度非常快,而运输给养班却吃不消了,因为用的是毛驴运输,脚程自然慢了许多。
这就是老罗头说的“不顺利”?郭南北对此大为不满,没想到进入叠骨峰山区后根本没有路可走,而精干人员就那么多,不能采取分兵战术进击,欲速则不达啊。结果走了大半天才到了“乱葬岗”,老罗头说这里就是竹坪村埋死人的地方。
这地方可真奇怪,竹坪村距离乱葬岗有十多公里远,而且还没有山路?那条隐蔽在荒草中的路早被山洪给冲毁了,所过之处沟壑纵横,只能挑拣好走的地方通行。以这样的速度跋涉,猴年马月才能到虎跳山?
老罗头说是半日,郭南北感觉即便是抵达也得天黑之后。
不过让郭南北没想到的是,过了乱葬岗即将抵达桃花潭的时候竟然发生意外:向导走丢了!
这种情况该怎么理解?或者说是他们跟丢了向导,或者说老罗头“失踪”了。当率领前头部队的陈虎匆匆跑来汇报的时候,郭南北大发雷霆:“怎么搞的?向导怎么能失踪,扯淡!”
听起来的确够扯淡的,但老罗头真的不见了。陈虎说他们走的也许太快了,还以为向导跟着大部队呢,结果回来也没看到老罗头。
一场山洪改变了山里的地貌,桃花潭早已不复存在,而距离桃花潭不远的山坳里冲出了大量的白骨,却没发现任何与古战场有关的物件。老罗头曾经说过当年这里是老竹坪村的所在地,因为经常爆发山洪,就整体搬迁到现在的位置。
再往里面走会看到一座龙王庙,可以设置临时营地。现在龙王庙还没到呢,向导却丢了,让郭南北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寻找!”
“或许是拉粑粑去了,我再回去找找。”
“不是找找,是刮地皮,掘地三尺都要找到老罗头!”郭南北一声愤怒,陈虎只好率领几名队员开始搜山。
偌大的叠骨峰沟壑纵横古木狼林,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肖卫东紧张地观察着附近山势:“老郭啊,你怀疑的有些道理,但我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一个山村的农民有那么深的心机么,我看他还是很淳朴的。”
郭南北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你看我淳朴不?老实不?”
“您?还行,就是脾气有点倔。”
“错!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自从上次遇袭我就怀疑他有问题。”
“什么问题?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得不成样子的农民袭击您干啥?再者说部队没少给竹坪村的好处,他还不知恩图报?”
其实肖卫东分析的不错,自从部队驻扎主频村以来,郭南北变着法的改善村里的条件,修路修房送米面油等等,以至于竹坪村的老少都感谢人民子弟兵,让郭南北颇有成就感。不过事情得分开看,村民朴实不假,但老罗头却是个例外。
“还记得咱们一进村的时候,老罗头召集村民开会,他敲碎了挂在村口的钟,钟的碎片被你收起来了吧?”郭南北凝神道:“陈达发冲出来的那天晚上,老罗头独自在河边呆了四个多钟头,他说一定还会有人冲出来,结果第二天是老曹。”
肖卫东哦明奇妙地点点头:“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他很奇怪,坚硬的铁块怎么会被敲碎了?”
“那不是普通的铁块,而是不知名的一种金属,现在还没时间研究呢。”肖卫东微微点头道:“上面有奇怪的阴文,不知道啥意思。”
郭南北放下望远镜,搜索了半天眼睛累得生疼,啥也没发现。听到肖卫东的话之后,才长出一口气:“遭到袭击那天晚上,我用枪把那人打碎了,结果你也知道了,捡到个牌子,扇面也有阴文,老罗头说那是虎卫魂牌。”
郭南北不知道虎卫魂牌的考古价值几何,但周芳华愿意出大价钱收购,一定与魔羅文明有关,没嘴是魔羅遗物也说不定。所以,事情没有肖卫东想的那么简单:魔羅文物的出现预示着一定与魔羅一族有关。
而这次行动实际上已经改变了性质,从搜救变成了探索,好在江一寒、楚南飞和周芳华已经打了头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物都是两面性的,也许他们正在进行着一场堪比深渊行动规模的探险。
“首长,不好了出事了!”陈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到。
郭南北把望远镜扔给警卫员怒道:“看你那熊样,屁大点事咋咋呼呼的,怎么了?”
陈虎脸色苍白,说话都不利索了:“您快去看看吧,一个兄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