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尸体栩栩如生,竟没有腐烂的迹象。
眼前的一切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但楚南飞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愈加紧张起来。进入山区后所发生的所有诡异事情都在心里冲突不定,以常规逻辑思维推理所得出的结论显然无法认定雾中的世界本质。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它与现实世界究竟存在怎样的联系?芳华率领的毫无野外生存经验的考古队究竟在哪儿?他们还活着么?
一系列问题如潮水一般涌上楚南飞的心头,感觉自己就要被无边的浓雾淹没,徒劳无功的挣扎都变得多余。
这里不是伊甸园,而是生命的荒原。任何生命在这个诡秘的世界里都会转瞬即逝,没有生命应该经历的过程,只有冷冰冰的结果,但置身其中的人却无法感知。
张宏伟率领专家们正围着荒冢里发现的尸体争论不休,有的认为是刚死亡不久,因为还没有出现尸斑;有的认为早已死亡经年,因为坟冢已经荒芜得不成样子;更有的人羡慕古人先进的尸体防腐黑科技。
莫衷一是,争论不休。
楚南飞知道,任何没有科学依据的争论都是枉顾事实的胡言乱语,尤其是张宏伟,在他的思想统治下,专家组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抬眼望一眼漆面斑驳的龙王庙牌匾,抚摸一下古朴而诡异的魔羅古钟,楚南飞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其实诚如欧阳娜所判断的那样,很有可能是因为时空的紊乱而导致了与现实世界完全相悖的现象,从而营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有迹象表明,这个世界存在了几千年甚至更加久远,历史上应该有人发现并进入其中,那些白骨便是明证。而想要正确解释这个世界本质,楚南飞却无能为力,他所能做的就是找到周芳华。
或许只有芳华才能解读这里的一切!
山风依然在逡巡,浓雾缥缈在山巅,视线尽头的风景仿佛被固化成一针针照片,看似生机勃勃实则如一潭死水。
“我父亲曾经说过他要去更远的地方寻找不一样的风景,我想这里也许是他的归宿。”蒋一涵落寞地站在楚南飞的后面呢喃自语道。
楚南飞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一眼蒋一涵,苦涩道:“你认为这里的风景很美吗?”
“这里有魔羅文物,在我父亲看来应该是最美的地方。其实我知道他又去寻找魔羅文明存在的证据了。”
蒋教授去过大西北,他发现了深渊的秘密。他也来过川南,最后一次与中科院联系便是来塘坝叠骨峰考察,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每年因为探险而失踪的人不计其数,民间没有统计的人数会更多。
“你是来找你父亲的?”感觉敏锐的楚南飞一下便想到了这点,他发现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心思十分缜密,逻辑思维能力超乎寻常。或许是外在的气质掩盖了其内在的才华所致,人们往往看到的是一位美丽端庄的姑娘而已。
蒋一涵默然地点点头:“那个被桃花水母吞噬的‘明朝人’究竟是谁?攻击我们的人形生物究竟是什么?还有龙王庙里的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楚队长,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里是一座陷阱,我们正在一步一步陷入其中。”
“张教授说这里是桃园秘境。”
蒋一涵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他被桃花源的传说给毒害了而已。”
如果张宏伟听到自己的手下是这样评价自己的话,一定会暴跳如雷。不过这才是对这位科研项目负责人最中肯的评价,楚南飞上下打量小姑娘几眼,小声笑道:“这样诋毁领导是要打板子的哦!”
正在此时,张宏伟捧着文件夹匆匆跑过来:“南飞同志,问题有点严重啊!”
“什么情况?”
张宏伟发现蒋一涵和楚南飞单独在一起,兴奋的脸立即浮上一层阴云,蒋一涵乖巧地避开那双锐利的目光。张宏伟这才凝重道:“我必须进行科学的分析和论证,但在结论没有出来之前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古人的防腐技术创造了科学的奇迹……”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后生是现代装束好吧?楚南飞差点把鼻子气歪了,真有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脑袋有病?
“当然是跟你开个玩笑啦,初步判断被害者死亡不超过三个小时,是遭到暴力突袭至死的,最明显的伤有十几处,所有伤口边缘都有利刃切割的痕迹。”张宏伟收敛的笑容正色道:“而被害者的装束与主频村的村民一样,初步怀疑是芳华同志雇佣的临时工。对了,我们不是见过一个掉队迷路的临时工吗?他们是一伙的。”
楚南飞长出了一口气:“能否证明这里的时空出现了异常?”
“按照之前你和欧阳的猜测,如果是时空异常导致的话,尸体为什么没有白骨化?”
“所以我怀疑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这个‘世界’,而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楚南飞心事重重地望一眼龙王庙:“张教授,学术上的东西我不懂,只围绕搜救任务展开行动,所以请你务必权利配合。”
张宏伟耸耸肩,转身冲着龙王庙院子喊:“全员整备,准备开拔!”
在出发这件事上,张宏伟像似要急着投胎一般,永远是积极响应的。其实楚南飞比他还着急,两个人的目的不一样,但目的地殊途同归:张宏伟想要找到桃花源,而楚南飞搜救周芳华。
刘金生和李报国两人跑步出来,李报国喝了一口水,凑到楚南飞的耳边:“头儿,我总感觉这地方有点不对劲呢,庙里面鬼气森森的,那玩意该不是袭击完咱们又跑到这里作案的吧?”
“你掐算出来的?”楚南飞检查着随身装备,瞪一眼李报国质问道:“说话要讲证据,而且要负责。”
李报国吐了一下舌头:“我感觉被您画的那玩意鼓捣一下的话,后果可能跟那位小哥差不多少。”
这是一个比较颜色的话题,楚南飞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那支精黑羽箭,能够洞穿石头的力道该有多大?如果射在人身上一定会被穿堂。但如果真的被那怪物的触角攻击的话,一准玩完。
问题是那个人形生物出现一次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一般,是被自己打死融化掉了还是逃脱了呢?还有没有其他同类生物?楚南飞心思沉沉地思索着,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一切都想预料中的一样,所有人迹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抹掉了。
“报告队长,整备完毕。”刘金生敬了个比省标准的军礼汇报道。
“出发吧。”楚南飞最后望一眼破败不堪的龙王庙,想要把这里的每个微小细节都记下来,以便回撤的时候再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搜救队继续出发,没人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考验。
其实就在楚南飞搜救队在龙王庙耽误的时候,周芳华的考古队却被困在了石林塘中部位置。伴随着几声轰隆隆的怪响,石岭塘上空腾起了数道烟柱,随即便看到几座巨型石笋崩塌坠落进地下暗河!
这种现象是地质运动的结果,因为川南许多山区大多是卡斯特地貌,而塘坝叠骨峰群山正处于这种地貌之上。队员们被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看似坚如磐石,实则危如累卵。周芳华立即决定后撤,避开未知的危险地段,静观其变。
入夜的竹坪村突然沉寂下来,没有想象中的鸡犬相闻景象,也没有了令人心碎的哭声,错落在山坳里的民居如黑黝黝的坟包一般,偶尔闪烁的微弱灯光预示着这里是一座小山村。
难得的静却让郭南北的心更加焦灼,望着数座炼成一排的营房和晃动的流动哨人影,他又念念不忘进入叠骨峰的两支队伍。自从前几天收到所谓江一寒的电报,他便茶饭不思。几次想要派增援进山,都被自己给说服了:现在还没到最关键的时刻。
记得在罗布泊执行深渊任务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这种情况。但那时他亲自率领一个加强连增援楚南飞小组,甚至深入深渊第三层平台参与战斗。现在想起当初的意气风发,心里还悸动不已。
不过时隔一年之后,那种激情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除了焦灼还是焦灼。也曾想亲率敢死队挺进叠骨峰,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毕竟他要为5619兄弟们的生命负责。他相信楚南飞依然是最优秀的战士,相信他能凯旋。
郭南北最担心的是江一寒小组。江一寒虽然也是深渊行动的主力,但他的战斗力、判断力和应变能力不能与楚南飞相提并论,而他带领的队员大多数是今年补充给的新兵蛋子。
新兵最大的优势是敢打敢拼,初生牛犊嘛,但这也是他们最致命的缺陷。没有真正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军人不是合格的军人,的任务都是最艰难、最危险的任务,往往一次重大任务的完成,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郭南北沿着一条羊肠小道缓步而行,烦乱的思绪萦绕在心头,不知不觉已经远离的营地,待头脑清醒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竹坪村的后山。
“老首长,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提着马灯的警卫员小刘劝慰道:“我知道您着急,但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沉着应对,免得失了方寸呀。”
道理谁都明白,但谁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精锐悉数进入叠骨峰而失联,中科院的考古队更是音空信鸟,三支队伍目前没有任何讯息。自从成立之后,这是最严峻的一次考验。
“最近没有收到6091频段的信息?”郭南北自言自语着。
死亡频率信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是极不寻常的异动。在与地矿、国安等部门联系后发现,这一频段前后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在二十年前,国家地质勘探队川南任务组的李高产进入叠骨峰失踪,数月之后发回了讯息。
第二次是在十几年前,川南县气象部门偶然收到了6091频段的信号。这次是第三次,信号被周芳华的考古队收到了,而且这次连续收到了四次发信,古怪得很。
“电讯的谁都不愿意收到6091的信号,晦气死了。”小刘嘟囔道:“小谢发言连续作战精神,没日没夜地搜索信号,但奇怪的是所有信号都像跟咱们作对一样,没得找。”
郭南北黯然地点点头,呼出一口浊气:“三次死亡信号发生的时候,叠骨峰山区都发生了浓雾漫山现象。三次死亡信号的内容都如出一辙——竹坪村,有发现,你不感觉到奇怪吗?”
所有人都感到很奇怪,但这种事情连中科院的肖卫东主任都解释不了,一个小警卫员怎么能给郭南北一个比较满意的回答?
诡异的浓雾,奇怪的信号,数起失踪事件,这些似乎已经成为塘坝叠骨峰的梦魇。如果这次周芳华、楚南飞和江一寒不能成功完成任务的话,他们将会成为二十多年来第三批失踪于此的队伍。
郭南北不敢想下去,强迫自己不去想失踪事件,强迫自己增强自信心,但还是掩盖不了内心的焦虑。二十二年前,地质勘探队的李高产在叠骨峰山区失踪,与之同期中科院在川南地区的一支研究团队也在塘坝地区失踪,楚国华的妻子以及十几名考古队员下落不明。
远处黑黝黝的老林子里闪过一个诡异的影子,佝偻的身子灵巧地穿行于山林中,如鬼魅一般飘荡,偶尔碰断了干树枝发出“咔咔”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