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月,慢慢笑了起来。
“这位……想必就是易少爷的爱妻了?”
“顾前辈慧眼,正是。”
戎易扬略一点头,伸手揽住詹肆月的腰,詹肆月赶忙行了个礼。
“真是般配的一对呀!”顾朗笑道,忽而又感慨起来,“这说起来,赫赫有名的易公子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妻子,这等大事,在下竟从未听闻……呵呵,孤陋寡闻,实为不该呀……不如这碗酒,就当是迟到的婚酒吧,在下干了,祝二位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顾朗说完,将酒水一饮而尽,可锐利的眼眸却依旧没有离开詹肆月身上,直把他看得心里别别扭扭的,於是忍不住颤悠悠地端起了酒碗,抢在戎易扬面前开口。
“谢谢顾前辈的好意了,您放心,我、我会做个好媳妇……”
所以,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嗯……那个,肆月是晚辈,也该敬顾前辈一碗酒,就祝您、祝您……”詹肆月翻著眼皮想了片刻,终於来了灵感,於是爽朗道,“祝您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也能升官发财,大展宏图!”
詹肆月刚说完,就觉得身後揽著自己的手一下收紧了,回头一瞧,却见戎易扬正在笑,仿佛很快意似的。
而实际上,他确实是有几分快意。
顾朗是有意说自己没有听闻过他们的婚事,怀疑与试探的意图何其明显,而詹肆月这番无心又无知的言语,却正似利刃一般给了他干脆利索的回击。哼,在异乡的土地上大展宏图……如果他还能感到一丝羞耻的话,便不会对这话没有反应……
果然,顾朗的脸色变了变,锐利的眸光透出些许痛色,但那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很快找回了自己一贯的随性姿态,仰首大笑起来。
“哈哈哈,易少爷,您可是娶了一位非常可爱的夫人呢……千万要珍惜呀,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不知是否就代表了愉悦,可其中的恣意却又不像是虚假,戎易扬只是同样笑著,点头应是。
後来,四人又坐下来畅聊。
那位大胡子的厥族首领又问了戎易扬许多问题,似乎对他的商队和所销货物十分感兴趣,尤其问了木材和铁器。然後,他就开始讲述自己家族开创领土的光辉事迹,从爷爷辈的开始,都是些打打杀杀、杀杀打打的故事,不是你族灭了我族,就是我族灭了你族,好不容易讲到了他这一辈,就是更大范围内的拼杀了,为了土地、奴隶和女人而长途奔袭,最後,终於统一这样一片广阔的草原,和树万的厥族部民。然而,对这位厥族大叔来说,这却仍嫌不够的,他说他叫干索,他的爷爷也叫干索,干索在他们厥族语中是勇士和英雄的意思,所以,他也要像他爷爷一样,成为家喻户晓、流芳百世的大勇士和大英雄……
詹肆月见他侃得兴致盎然、口沫横飞,自己却一点儿认真听下去的兴致都没有。他是真没听过什麽叫干索的大英雄,对那些打来打去的故事也完全不感兴趣,更不明白这个干索大叔跟他爷爷学什麽不好,非得学这些打打杀杀的……哎,什麽家喻户晓、流芳百世的,太无聊了,听听都让人昏昏欲睡……
可是,要是真的睡著了,也不太好,於是,他只能坐在那里无聊地四处乱看,看帐顶,看戎易扬今天穿了哪双鞋子,看那个干索大叔打著卷儿的胡子,看坐在对面那个人脸上的红痣,看呀看,看得有些入神,直到被看的那个人忽然把视线投向了他,微微颔首……
詹肆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没礼貌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开了脸。
旺夫命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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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族人勇猛凶悍,厥族人也同样的热情好客,戎易扬与詹肆月数次婉拒了干索的挽留,又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才得以走出大帐。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先前被拦在外面的几人都在原地等候了,他们个个红光满面,看来也受到了盛情款待。
黄奔也像是忘记了先前的怒气,嘴里喷著酒气,晃晃悠悠的,还不时伸手抓住自己的同伴,嘀嘀咕咕地说上几句醉话。而那个被他抓住的同伴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虽然长得挺好看,对人却总是冰冷冷,即便是现在,也完全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
一行人在夕阳中不急不缓地走著,太阳沈得很快,刺骨的寒风将部民们扎在帐顶的角旗卷起,剌剌作响,而远处,成群的牛羊却怡然自得,缓缓行过昏黄的山坡,犹如一张宁静而悠远的风景画,这叫酒意微醺的人们更觉沈醉……
回到商队的驻地时,天已经大黑。詹肆月喝得有些多,在马被上就打起了小呼噜,戎易扬当了一路的人肉靠垫,回来以後还要当苦力,负责把他抱进帐子里。
自从进了厥族领地以後,他们两人晚上就睡一个帐子了,一方面是为了摆出新婚夫妇的恩爱样子,另一方面嘛,这也算是顺其自然……
铛儿同新招来的几名厥族女仆睡在一起,每晚过来点灯,火光渐渐升起,戎易扬就坐在灯下,眉头微锁地回想和思考著刚刚那场筵席的每一个细节。
显而易见的是,顾朗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猜疑,交谈中屡次出言试探,不仅如此,当听说詹肆月的老家也在南无之後,甚至有意用南无方言问了詹肆月很多问题,意图明显地想从他口中套些话,而另一方面,他又在观察听不懂南无方言的戎易扬,是否因此而产生不安和动摇……
这是一种态度明确的示威,又或是警示,戎易扬很清楚,顾朗的猜忌就来自於十年前他所吃的那场亏,而要消除他的猜忌,恐怕并不容易。
但,不正因为结果难以预料,才称其为险棋吗?
而决定这最後结局的关键棋子,则正是自己,与面前这个熟睡的人……至今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背负著什麽样的重担,他有的只是无知的单纯,与单纯的聪颖。
垂目,戎易扬在昏暗中凝视,轻颤的睫毛,微翘的唇角,甜美的睡颜,让他不禁伸出手,轻轻触碰……
詹肆月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有一只大虫子正在脸上爬来爬去,痒得厉害,於是他猛地挥手,啪的一声……
疼的不是自己的脸,但他还是感觉很晕,沈甸甸的脑袋需要用双手扶著,眼皮也最好拿两根小棍儿撑起来。
“我……在哪儿啊?”揉揉眼睛,奋力地把头支起来,詹肆月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在马背上晃悠来晃悠去,可是现在……
“已经回来了啊……”再次不支地躺倒,他看到帐顶在飞转,同时感到前所未有地想吐。
但还没等他吐出来,嘴里就被灌进了一些温热的液体,还带著淡淡的茶香,很快缓解了胃里的不适。然後,一只手又伸来,手背上还带著一块红印子,在他嘴边用力抹了抹……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原来还有一个人在,而这个人,是戎易扬没错!
抬起头,他冲著戎易扬笑起来,醉意朦胧的,却显得特别愉快,可戎易扬的皱眉却皱得更厉害。
“不能喝就早说,醉成这样!”
“我是看你……喝了那麽多,都没事啊……”詹肆月眯著眼睛,比手划脚地絮叨,“又好不容易……遇见了同乡,我得给人家一个……面子。”
其实,醉成这样也不能算詹肆月的错,在家乡时他也常常喝酒,酒量也不错了,可谁知这厥族的酒後劲忒大,完全不是其他地方的水酒所能比的!他毫无感觉地喝了许多碗,直到刚走出大帐的时候,还很清醒,可谁知,刚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他就不行了,感觉跟荡秋千似的,荡来荡去,要不是身後还有个戎易扬,他估计自己早就给荡飞无数次了。
不过,若是抛开这些事不谈,他今天还是觉得挺愉快的,毕竟是在这麽遥远的异乡遇到了同是出身南无的前辈啊,虽不知道人家怎麽想,但自己总觉得这异常难得!
“那我问你。”戎易扬的表情总是很正经,即便面对一个醉鬼,“你的同乡跟你用南无方言说了些什麽?”
“说了些……什麽……”
詹肆月皱起脸,苦思冥想了一阵子,却忽然一下站了起来,戎易扬还以为他是想起了什麽,可谁想,他竟一言不发地晃到帐口,撩开衣襟,就动手解起了裤腰带!
戎易扬大吃了一惊,赶紧箭步上前,把当众脱裤的人给拉了回来。
“干嘛呀,我要撒尿!”詹肆月挥拳抗议。
戎易扬指著远处的草丛:“要尿滚远点儿尿去!”
“滚不远……憋不住了,总不能……尿裤子里吧?”
詹肆月一边咬著舌头,一边很委屈地辩解,戎易扬彻底无奈了,只好拿来夜壶,扔给他。
“自己接著!”气急败坏地吼,脑门上的青筋差点儿冒出来。
詹肆月拾起那个尿壶,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好几遍,最後还是在戎易扬的帮助下,才瞄准了那个圆圆的壶口……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詹肆月长舒了一口气,不仅是身体,就连脑袋都变轻松了似的,清醒了很多,大概是因为肚子里积存的酒液都被排掉了吧?
“你、你刚才问我什麽来著?”低头整理著自己的衣裤,詹肆月讷讷地问。
“我问……”不知为啥,被詹肆月一闹腾,戎易扬猛然间有种张不开口的无力感,叹了口气,用手掌撑著下巴好半天,才又开口,“我问,顾朗用南无方言跟你说了些什麽?”
“没什麽吧。”詹肆月回想了一下,“他问我以前住在哪,父母是否健在,排行老几这些的……怎麽了吗?”
“没什麽,随便问问。”戎易扬说,“那你怎麽回答他的?”
“什麽怎麽回答啊?除了没告诉他我是并族人,其他的就那麽说呗,我又没有什麽见不得人的复杂身世……”因为头还有些晕,詹肆月就重新躺了回去,但想一想,又翻了个身,对著戎易扬,“干嘛呀,问这麽清楚?”
戎易扬没吭声,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後凉凉地说:“没事,好好跟你的同乡相处吧。”
“什麽意思啊,怪腔怪调的……”詹肆月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声,仰面躺在那儿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翻身爬起来,瞪大眼睛对著戎易扬,“喂,我跟你说,我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我觉得,顾前辈……是不是也是并族人啊……”
戎易扬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别瞎猜,他是南无鱼林县人。”
“可是他这里有一颗红痣诶!”詹肆月指指自己的左眼角,“你不觉得怪吗?”
“那有什麽奇怪?长红痣的人多了吧。”戎易扬看著他,觉得他的猜测过分牵强。
就算你自己身上有一颗那样的痣,也不能认定那就是你们并族人独有的吧?
“话这麽说,也没错……”詹肆月用指著左眼角的手指抠了抠脸,歪著头撅起嘴,“可我还是……”
戎易扬伸手在他脑门儿上脆生生地弹了一下,道:“别还是了,睡觉!”
……
漆黑的帐子中,两人肩并肩躺在铺得厚实的毯子上,詹肆月睡足了,这时精神了起来,便转个身,看著戎易扬轮廓分明的侧脸,即便在黑暗中,也很清晰。
嘿嘿,真有趣……
忍不住在偷偷地发笑,虽然他们已经同睡了好几日,但这种同床共枕的真实感还是第一次……戎易扬估计是真的很忙,每次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早就睡著了!
“不睡觉咧著嘴笑什麽……”奇怪的是,戎易扬闭著眼睛却知道他在偷笑!
“喂,我告诉你件事儿吧。”詹肆月轻声道,见戎易扬闭著眼没说话,便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会觉得顾前辈是并族人,可是有原因的!其实,我们并族男子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怀孕生子,只有身上生有红痣的……”
詹肆月笑眯眯,很得意地看著戎易扬睁开眼睛,便执起他的手指,伸向自己耳後,摩挲著那块皮肤上的一个小突起。
“族长说,这是山神用手指点过的痕迹哦……是山神的祝福。”
山神的祝福……
“不过,你得抚摸它才行……在那个的时候。”詹肆月脸颊发烫地看著戎易扬,“你、你想要孩子吗?”
带著水光的眸子即便是在夜色中也一样明亮,戎易扬凝视著它们,竟仿佛受到了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开始移动自己的手指、手臂和身体,转瞬,就已经将蛊惑自己的人禁锢在身下。
詹肆月惊呼了一声,微微挣动,却没有拒绝,他紧贴著戎易扬强壮而温暖的身体,很快就在甜蜜的快感中敞开了自己……
可是,直到最後,戎易扬都没有触碰他的耳後。
他觉得有点失望,有点难过,还有点没面子,便不说话地翻过身去睡了。
也就是因为如此,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身後的那个人,也曾在那一刻,带著无比温柔的表情,轻吻了他漆黑如墨的发丝……
旺夫命 18
龟速更文中
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每个人都忙了起来,詹肆月甚至没空去跟戎易扬闹一次别扭,他们连见面的时间都变得少之又少。
一天数次地往返於商队驻地和干索大营,戎易扬也只能尽量抽出些时间,仅仅晚上睡前的一小会儿,来看看詹肆月。
要知道,这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於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在这段时间里,詹肆月同样没有闲著。他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同乡,愿意拿出大把的时间来陪他,甚至是亲自教授他马术……
戎易扬对此感到了一丝不安,顾朗的过分热情也许不是好事,他不止一次地提醒詹肆月,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詹肆月对他的话却是嗤之以鼻,说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吧,也许他是小人之心,但顾朗也绝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他只担心这边的一步棋还没走完,那边就被对方反将一军!
只是詹肆月全无这样的顾虑,倒与顾朗成了忘年交。
刚开始,他也觉得这位顾前辈性情诡异,说话做事都叫人揣摸不透,但接触多了,他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顾朗是有些古怪,但却非常之博学、非常之机智,不仅文攻武略,在医术上也颇有造诣……总而言之,是一个相当有才华的人。而更出人意料的,却是另一件事,顾朗这种脾性的人,竟然收养了三个孤儿!
这实在叫人瞠目,但却是千真万确。
那三个孩子就跟顾朗住在一起,分别叫作米都、未都和新都。其中,米都是大哥,十二岁,他自愿跟在顾朗身边,当了个随叫随到的小使唤,而未都和新都是对孪生姐妹,还不满十岁,却格外的活泼伶俐,每当顾朗回来的时候,她们都会欢呼著“干阿爹”,一路飞扑到他怀里,好像一对小鸟儿似的……
“干阿爹是我们的恩人,是最大最大的好人!”
两个小姐妹的稚嫩的话语,流露出不尽的敬爱之情,让詹肆月也不由得地对这位“干阿爹”肃然起敬了。
但是,顾朗这麽告诉他:“别以为我是多好的人,你会很失望。”
为什麽会失望呢……
当时,詹肆月还觉得顾朗只是在谦虚,但随著时日流逝,他终於一波三折地明白了……
顾朗或许真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好人……他是个不错的干爹,不错的老师,但是他私下的生活……却只能用淫糜不堪来形容!
最初发现这一点时,詹肆月是非常震惊的,他震惊於那些出入顾朗帐中的壮男们,竟每一个都似与顾朗有著极其诡秘地关系,而其中还一位还甚是特别……他特别并不因为他看上去更加骠勇,而仅仅因为,他是干索的儿子──达因!
达因比其他壮男们更频繁地拜访顾朗,詹肆月几次都撞见他正要离开,而其後,主人一定会姗姗来迟,而且还毫不掩饰那些情事过後的倦怠、慵懒,和……痕迹。
面对这样的情况,詹肆月想要不乱想都是不可能的。
顾朗与干索的儿子,部民们心中的草原勇士,厥族的王子……竟然真的有一腿!
起初,他还有对自己的推测有怀疑,於是便抓住小未都,悄悄问他有没有那麽一回事……
“这可不是什麽秘密,王子爱干阿爹呀,所以才会跟干阿爹睡觉。”小未都一边整理著顾朗搜集来的珍贵草药,一边不以为意地说,却让詹肆月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那你干阿爹也爱那个王子?”他结巴道。
这次,未都遗憾地摇了摇头,叹口气:“哎,可惜的很,干阿爹好像不爱王子呢,他总跟王子说,别指望我给你更多……”
这下,詹肆月彻底翻到了桌下。
啊啊……天呐,他听到了什麽?
一位痴情王子可悲地爱上了一位风流浪子,前者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身体,而後者在享乐过後,不仅丝毫不领情,还说出那麽欠揍的话……
顾前辈,肆月真的要对您失望了!
於是,从那天以後,每当詹肆月看到达因那张充满草原豪情的粗犷脸庞时,都会不由得涌上一阵悲悯,然後望著那位壮汉的背影,叹息不止。
痴情的粗汉,你虽然外表坚强,内心却一定是伤痕累累了吧……
但达因也许要比詹肆月想象的坚强许多,因为他还是那样频繁地出入顾朗的住地,很有规律地,从未间断过。
大概,他是真的非常爱慕顾朗?詹肆月想。
但终於,这一次,他不知为何,竟忽然跟顾朗提起了这件事……也许,他认为他们的交情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
可能吧,反正顾朗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看著他,好像看著一个无知的孩子,然後说:“不见得所有睡在一起的人们都爱对方吧……哪怕他们是夫妻呢。”
顾朗的话中带了一丝看破一切的毫无所谓的味道,竟让詹肆月心中微微一颤,然而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又仿佛在暗示他什麽……只是那到底指什麽,他不知道。
见他露出如此困惑的神情,顾朗笑了,他轻啜碗中的清香的茶水,叹道:“久居厥族,很久没喝过这麽好的茶了……易扬老弟果然会做生意啊,这茶叶会得厥族部民的喜爱的!”
“嗯……”詹肆月点了点头,心里却还在回想顾朗刚才那句话。
“他最近一定很忙吧?”顾朗又问,“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麽?”
詹肆月依旧疑惑,顾朗却低头去看那碗中漂浮的黄白菊花。
“最苦莫过嫁商贾,十年无情空等老……肆月,你别嫌顾前辈多言,我早先便听闻,易家少爷是个冷酷无情之人,而且最爱亵玩那些俊美少年,甚至豢养在家中……这些你都知道吗?你就不怕他对你始乱终弃……又或是,他会把你卖掉,卖到妓院,卖到厥族为奴……”
顾朗就这麽说著,慢慢抬起头来,直视著詹肆月,像是在说服他似的,於是有一阵子,詹肆月是真的被吓住了,他想想自己莫名其妙被带到这片草原,至今还像个傻瓜似的,不知原因……
但转瞬一想,他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很可笑。
戎易扬并不是什麽商人啊,跟那个易家也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是冷酷无情,只是傲慢又呆板罢了,他更不爱什麽俊美少年,他曾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而始乱终弃……至少他从未对自己有过始乱的行为。
但想到这里,失落感却也随之而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与戎易扬正处於一个多麽古怪的状态……
忽略掉自己的是个男人,他们是真正的夫妻,该做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也可说是亲密无间了,然而,奇怪的却是,他们竟谁都没有向对方明白地表达过爱意,哪怕是一句,从来没有……
顾朗说,不见得所有睡在一起的人们都爱对方,哪怕他们是夫妻。
他们与顾朗所说的,到底有分别吗……
这是他从想过的,他一直以为,只要那个温暖的怀抱永远都在就好了,然而……他爱戎易扬吗?
答案很显然,他一定爱上了那个混蛋,不然那天,他就不会问他想不想要孩子,就不会在得到了无言的拒绝之後变得难过失落,更不会在难过失落过後,却还那麽鲜明地记著,那一晚戎易扬曾带给他什麽样的甜蜜……
他并不是个生性淫荡的人,然而这些天,他几乎见不到戎易扬的这些天,却总会在清晨独自醒来的时候,感到无比的空虚和落寞。
是的,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想念那个人。
他一次次厚著脸皮叨来扰顾朗,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趣,而是从这里可以清清楚楚望见,望见那个扎著鲜w角旗的巨大原形帐顶……
这样的眺望也许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人确定地告诉他,顾朗就在那里,但他只想这麽做,无意识地等待著那个人走进他的视线……
“想去看看吗?”顾朗却在这时候来到他身後,轻快地对他说,“去看看你的夫君,到底在谈什麽好生意……”
旺夫命 19
啊啊~~不知所谓的一节,下一节再自圆其说吧~~~~
事实上,戎易扬确实在谈一桩重要的生意,如果成功,他将掌握干索的物资供应。
於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努力消除干索的戒心,好让他相信,自己与其他的商人一样唯利是图,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更甚至,明知发的是国难财、战争财,也可以毫无愧色地去做……
但遗憾的是,干索没有轻易上当。
虽然早就明确表示过购买物资的意愿,可这些天以来,他却迟迟不肯再就这事多作商谈,每次召戎易扬过去,都是大肆地饮酒作乐。
这不是又一次的试探,就是一个诱饵!
戎易扬明白得很,干索虽迫切地需要一个货商来帮忙,但只要他身後还有顾朗在,自己的意图就不会轻松达成,除了反复的试探,还会有圈套,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识破身份。
所以,他只能忍耐,就算战机不待人,他也无法多做什麽,所幸的是,他不是孤注一掷,只要另一边的谋划没有受到阻碍,他就不必心急,耐下心来与他们周旋到底,或是干脆做个引人耳目的箭靶……
如此这般,就算干索是想拿酒灌死他,他也义无反顾了!
“易扬老弟,姑娘敬酒,你怎麽不喝了?难道是嫌我们厥族的姑娘,不够美吗?”干索坐在正位上,怀里拥了两位w丽女子,摇摇晃晃地对著席中的戎易扬开口。
戎易扬的身边也坐了两位厥族女子,不停地为他倒酒、敬酒,只要他不喝,就会像树胶一样往他身上黏,甩都甩不掉。
当然,戎易扬不是什麽不近女色的圣人,但对这些厥族女人,却是避之不及,他想,那大概因为她们身上的味道……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让人不自主地联想到大片大片的……羊群。
为了尽快摆脱那两只大母羊,他只好作出不支的样子,抚著额头道:“大王,易扬实在不胜酒力,不如今日先回去,明日再陪大王畅饮……”
“说什麽回去呢,易扬老弟,咱们不是说好不醉不归的吗?” 干索听他说要回去,却立刻显出不悦,拍著桌子吆喝,“打起精神来,还有一样好礼物要给你瞧呢……”
干索说完,忽然击掌一声,那四位厥族女子立刻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戎易扬挑眉,等著看干索能搞出什麽名堂,而此时,帐帘已经大开,一名怀抱琴瑟的纱衣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戎易扬抬眼一瞧,心里顿时诧异不已。
这女子虽遮著面纱,但只看身形,也知不是厥族人,而待她坐定,拨弄起琴弦时,那熟悉的琴声就差点儿让他从位子上跳起来!
怎麽可能呢……
尽力压下焦躁的情绪,戎易扬默默注视著女子,却见那女子也抬起头来,轻!了他一眼,那眉头轻蹙的样子,就如包含了千言万语一般,叫人心生怜意。
戎易扬深吸气,稍作安定,待一曲结束之後,便神色如常地转向干索,笑道:“看来大王深知我思乡心切,特意准备了这样的节目,易扬不胜感激。”
“易老弟不必客气!”干索的表情似有深意,转又对那女子吩咐,“凤姑娘,何不为易公子敬酒?”
那女子便顺从地行礼,放下怀里的琴瑟,莲步轻移,走到戎易扬身边,执起酒壶倒酒。
“易公子请喝酒。”
温婉的嗓音,依旧如她弹奏的乐声一般动听,即便作出捧酒的低下姿态,也不失本有的端庄与矜持,然而,戎易扬此刻却似有百感交集,良久,才接过那柔荑捧著的酒碗,将里面的浆液喝干。
干索随即拍手叫好,斜眼瞟视著戎易扬,调笑著:“呵,老弟觉得凤姑娘如何,听说她过去也是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当个宝贝似的养著,碰都没碰过呢……”
戎易扬看著干索,不语,只是慢慢挑起了嘴角,等著瞧干索还要耍什麽把戏。
“易老弟难道不想看看凤姑娘的真颜?”干索笑问。
“当然,那想必是人间少有的姿色吧!”戎易扬看似随便地说,微微思量,可还是抬手揭去了女子的面纱。
女子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微微别过脸颊,不看戎易扬,似是娇羞不已的样子。
然戎易扬只是挑唇一笑,并不多言。
“凤儿再为易公子添酒。”
凤姑娘看了看干索,又轻轻开口,执起酒壶再次将酒碗添满,这次,戎易扬又毫不犹疑地一饮而尽。
“易老弟果然好酒量!”干索喝道,眼里却没有一丝欢快的颜色。
帐子里一瞬间有点冷场,帐子外面却传来一个声音。
“凤姑娘何不再奏一曲?”
戎易扬一扭头,便看到顾朗站在外面,身边还跟了一个人,正脸色涨红地看著他。
“啊,原来是老师来了!”干索欣喜地一跃而起,竟有如获大释一般的轻松!
顾朗亦朝干索微微行礼,便转向身边的人,笑道:“肆月,你夫君就在里面,何不一同进去?”
詹肆月低下头,半晌,却道:“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说完,就真的转身离开。
顾朗摇头笑笑,便走进大帐。
“怎麽,易少爷不去追你家娘子吗?天黑了,这草原上可有野狼出没。”
“大混蛋……大色鬼……”
一边挥鞭驱赶著胯下的小马,一边不停地咒骂,詹肆月从未觉得这样伤心过,当他看到戎易扬举止轻浮地掀开那女子的面纱时,差一点就冲上去破口大骂了!
看到那场景,简直比直接打他脑袋一拳还要令人昏眩,还要令人疼痛!
为什麽要去那里……我、我……
不知不觉中,前行的速度就缓了下来,詹肆月忽然想起铛儿曾经说过的一番话。
“您要是不能将少爷牢牢控制住,少爷就会去外面寻欢作乐、拈花惹草……说不定还会纳几房小妾……”
当时,他是真的不怎麽在乎戎易扬,听那话就像听玩笑一样,可谁知,短短数月过去,情形就变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接受那种事情了。
他希望戎易扬再也不去理会别的女人,只看他一个,只看他一个就够了!
然而,那可能吗?
詹肆月心情低落地想著这个问题,而随著他的心情一同低落的,则是漆黑的夜幕。
草原的夜危机四伏,人们常常这样说,但当詹肆月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走到了一个无比陌生的地方……
旺夫命 20(重发)
不由得有些後悔了。
这样乱跑又有什麽用呢,万一真的走不回去,冻死在这荒野里,或被野兽吃掉,可就真的亏大了……
如此想著,詹肆月举目四望,视线里却只剩下一片叫人心生焦虑的昏暗。
“戎、易、扬──”
无边无际的荒野也将他的呼喊吞噬掉,连个回音都没有,可耳朵里仍有一些声响,屏息凝神去听,就像什麽东西正在快速地穿过草丛,向他靠近。
心头猛地一紧,他曾听说草原深处有野狼出没……难道自己误入了野狼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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