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那天,皇城上下提前洋溢出胜利的喜悦,红色绸带在空中挥舞,通往王宫外的路上也铺满红毯。身着铠甲的奥利维单膝跪在皇帝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旗帜。奥利维把头发剪得更短了,鬓角锋利分明,跟平时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似乎这才是真实的他。
骑上战马之前,奥利维走近我身前,弯恭屈膝用额头贴住我的手背。
“再见爱丽丝,我的月亮……”奥利维亲昵地呢喃,像一只大型犬。还好我戴了手套,只感受到一股干燥的气息。
我难得地对他露出笑脸:“祝你好运,奥利维。”
奥利维目光一亮,手突然被他握紧又在一瞬松开,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转身骑上了威猛的战马,合上头盔遮盖自己的面容。伊斯帝国旗帜一挥,其上的狮首图案仿佛咆哮,王城上下响起激烈昂扬的号角声,军队踏上蔓延至城门的红毯,王城外的百姓载歌载舞,人声鼎沸,鲜花扑面,盛大热闹。
[主人,你真的不打算提醒他吗?]
埃希里德现在是兔子形态蹲在我的脚边,套金色的颈箍,连着金链被我攥在手中,从上次以来他已经习惯作为我的宠物生活的日子了,吃菜叶子和胡萝卜也津津有味,不再抱怨,还非常乐意充当我的脚垫。
[什么?]Ⓣíǎnмēíχs.℃òⅯ(tianmeixs.com)
为掩人耳目,我们用魔法为媒介对话。
[就如预言所示,那个男人说不定会死在战场上。]
[这又与我无关。]
我不再理会埃希里德,冷漠地看着军队渐行渐远,直到狮首旗帜消失在视野中。能够直接去死还不费我力气,多么完美的未婚夫。
[可以吗?伊斯帝国将会彻底失去一名有力的将领!]
埃希里德炸毛,仿佛在说“你疯了吧?”,但却不敢说出忤逆我的话。
而我并不打算告诉他,即使没有奥利维·桑塔蒙纳,帝国也不会就此陷落。他的倒下预兆另一颗闪耀的新星即将升起,出站仪式上站在将领末尾默默无言的银发女人,阿蒙莉·罗德。
伊斯帝国明面上从未限制过女性参军,但能够晋升到将领的女人寥寥无几,并不是能力的原因,而是社会文化、舆论的力量把女人的战场转移到无穷尽的宫廷舞会之中,再加上参军的女人所得的俸禄并不足以养家糊口,许多女人会选择更为轻松容易的道路。
阿蒙莉·罗德出身平民,不到十八岁便跟随军队征战沙场,屡获战功,她在洛蒂回宫后充当挚友的身份,同时也为杀死“我”付出不少力气,除此之外对她本人的描写并不多,她为什么加入军团,她的志向是什么,都在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里一一带过。不过一切都会改变,我一定会让她成为我的将军。
马蹄声越来越远了,号角仍旧震耳欲聋,心脏跳动的节律愈发使我兴奋,看向坐在上首的老皇帝和克莱,我满意极了,毫不掩饰地笑开,一场好戏就此开始。
军队出征后,夜晚的王宫举办了最近以来最盛大的宴会。身着华丽衣裳的贵族们在金碧辉煌的舞池中摇曳,调笑声几乎要震碎闪耀晃悠的水晶灯。黑白制服的侍从们穿梭在人群之中,高脚杯里透明的酒液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苦中带甜。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俯视一切,但这还不是最高的位置。我静静品尝杯中的琼浆玉液,因为酒精味皱了皱鼻,还是甜腻的奶油更得我心。我不喜欢跳舞,简直是架着沉重的裙撑在大厅中像玩偶一般摇摆,被对方掌握股掌旋转、下腰、过于亲密的耳鬓厮磨,将动脉血管展示给蠢蠢欲动的尖牙。
宫廷乐团马不停歇地弹奏乐曲,琴声轻快亮耳地,琴键跟随贵族男女尖利的的鞋头在大理石上哒哒跳跃,小提琴也不停地不停地拉响,挥舞尽所有热情澎湃,紧逼宴会的气氛上升极点。
克莱·伊西尔坐在离皇帝不远的位置上,正用让人看不透的目光扫视舞池。即便宴会进行到高潮,他的礼服仍旧整洁不染灰尘,柔顺的金色短发一丝不苟地梳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阴戾又美艳的眉眼吸引不少的目光。他今天装扮得人模人样,却始终掩盖不去禽兽的气息。贵族官员一个个轮流排队像哈巴狗一样巴结他,他看似面无表情,在皇帝面前矜持不少,随后挥手驱散他们。
他又假意整理仪容后站起身,从正前方走到皇帝的跟前,身后的侍从恭敬地端上两个高脚杯,另一个侍从启开酒瓶塞,红而透明的液体缓缓倒入,乐声停止了,整座皇家宴会厅自觉安静下来,好像每个人都能听到酒水冲打杯底的声音。
克莱举起酒杯:“敬帝国最伟大、最闪耀的太阳,愿雄狮踏遍您主宰的土地,为我们传来捷报!”
皇帝大笑着接过,笑声在宴会厅中回响,水晶灯的照耀下,金纹镶嵌的玻璃高脚杯边缘闪着光,他倾斜杯口豪迈地喝下所有的酒,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乐团随之演奏出振奋人心的交响曲,激昂的小提琴脱颖而出,所有人都被音乐包裹其中,举起酒杯向皇帝致以最高的敬意,就在所有乐声即将震破琉璃瓦雨神像彩绘的恢弘穹顶之时——
“怦——”
酒杯突然从皇帝手中滑落,砸在羊毛地毯上完好无损,残余的液体染红地毯,皇帝的身躯像蜈蚣伴随乐曲抽搐,瞳孔突发性缩小,重重地倒在地上,双手掐住脖子,发出“嗬、嗬——”的粗喘。
人们处于一片惊诧之中,克莱也愣住不动了,是皇后最先大喊着叫唤侍从喊来医生。
“父亲!”我忍住笑意扑到皇帝身旁,像一个害怕父亲出事而伤痛万分的女儿,眼泪是因为困意而分泌出来的,在此时的场景中恰到好处,我置身剧场,成为一个正在表演的演员,“为什么父亲喝了哥哥给的酒就昏倒了!”
“爱丽丝!”皇后呵斥我,严厉的神情警告我不要再多嘴,医生也很快赶到,将皇帝转移。
可我的话已经在大厅中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贵族们神态各异,耳语交谈,引起轰动已不可避免,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克莱收回僵住的表情,开始有条不紊地组织宾客先行离场。
“亲爱的爱丽丝,夜晚太冷,你应该去休息了。”克莱脱下西服外套为我披上,亲昵地揩去我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五指缠绕发丝撇至我的耳后。
我紧了紧外套,摇头说:“哥哥不是不能休息吗?我也要等父亲醒过来。”
“爱丽丝……”克莱微眯双眼,语气中带有警告的意味。
“多担心你自己吧。”我转身撇下他,头也不回地向皇帝暂时休息的地方走去。
“皇太子殿下,请跟我们来。”宫廷骑士紧随克莱身后,请走了他。
毒自然不是克莱下的,而是我利用魔法使出的障眼法。方法很拙劣,不过达到目的就行。皇帝暂时也没有生命危险,但年迈的帝王会更警惕野心勃勃的儿子,父子二人之间一定会产生隔阂,再加上贵族们的闲言碎语,一切都如我所愿。
“皇帝陛下中了微量的毒素,而毒素的来源就是这个酒杯的边缘,好在并不致命,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我刚走进皇帝的寝宫就听到医生们向皇后报告,皇后坐在床边凝视昏迷的皇帝,揉揉眉心:“你们务必要让陛下快点醒过来。”将领刚刚出征,如果此时传出皇帝被谋害的噩耗,一定会被敌国当作不详征兆进行传播,情况对伊斯帝国极为不利。
“遵旨。”
直到我走近,皇后才注意到我,她皱眉屏退医生与侍从,轻声道:“爱丽丝,现在是你解释的时间了。”
“我需要解释什么?亲爱的母亲,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是,中毒了吗?”我坐下,难得地抱起埃希里德,蹂躏他蓬起的毛发,按压软乎乎的肚子。
“你不要再胡闹了!你究竟想做什么?”皇后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快步走到我面前,气急败坏。
“我听不懂您的话。如果怀疑我,大可去调查。”不仅什么都查不到,还会加重克莱的嫌疑。
我把被摸得舒服的埃希里德丢到地上,又站了起来,直视她湛蓝色的眼眸,“亲爱的母亲,您想当一个任人宰割的皇后,还是做回玛丽安·西科特……?”
“……”她没有说话,紧闭双唇,或许在回想什么事情。
“我相信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所以……”我凑近她的耳边,“不要再妨碍我。”
玛丽安·西科特是皇后的本名,加入皇室后,便随夫姓改成了玛丽安·伊西尔。通过这几日收集的情报看来,她是西科特家族的独女,雷厉风行的手段令她的名声响彻整个王城,可惜这个世界的贵族女人没有不嫁人的,她嫁入皇室后,西科特家族自此日渐衰微,皇帝在其中起到不小的作用。漫画中对玛丽安的刻画是一个利益熏心、权力至上的女人,就连她与王弟背德的关系,也是建立在为给克莱获得权力的基础上的。
她对克莱投下太多赌注,很可惜,克莱很快就要失去皇太子的身份了,希望她能尽早清醒过来,谁才是最佳的选择。如果她再妨碍我,我也没办法手下留情了。
皇帝一天没醒,宫廷就无法恢复正常,作为皇太子的克莱·伊西尔有投毒的重大嫌疑,所以无法代理国事,被暂时软禁在东塔中,而我也如愿以偿地登上王位舞台,代理朝政,这一切还多亏了玛丽安,我的母亲。
也多亏这场事故,我才知道大臣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克莱登上王位。他们明枪暗箭,话里话外要求严查克莱跟其他朝臣的书信,其中有几位还是布雷斯家族的家臣,这都是漫画里没有提及过的事情。
他们对克莱的敌意很大暂且能够理解,但并未有拥护或是笼络我的意思,就好像背后留了一手,不禁让我想到了洛蒂,或许他们知道还有流落在外的皇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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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银发将领 ƒùωёńωù.м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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