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柳珠听到蔡氏的声音也走了过来,“娘,晨晨怎么了?”
蔡氏说道:“晨晨听说他师傅走了,正哭着!”
“娘!”沐晨也转过身来,满脸的泪水,带着丝丝害怕和无助喊着陈柳珠。心里也一直告诫自己,师傅是寿终正寝,爷奶年纪都还不大,爹娘他们也都健康的很,人生也没有那么多的意外,可任凭再怎样理智的告诫自己,心里的酸意和难受任然如决堤的洪水般收不住。
冯兴旺走了的事沐家上下也都知道了,陈柳珠也正是因为这个来找沐晨换身衣衫后好去参加他师傅的丧礼,心里想着女儿是聪明,可这件事到底是没经历过,以她这个年龄肯定也是不懂的,哪知她哭得这么厉害,小身子一抽一抽的,眼泪簌簌的往下罗哥不停,身前的衣襟已被打湿一片。哭泣的小模样让陈柳珠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声音不觉的更轻柔了一些,“晨晨,到娘这儿来!”说着就伸手向沐晨。
接过沐晨后,陈柳珠拍着她的后背,如同更小一些的时候哄她睡觉般时小声轻柔的说道:“乖乖不哭,娘在这,娘抱着乖乖呢!”边说着的时候,也把脸靠近了沐晨的脸上,“师傅会在天上看着晨晨,看着晨晨学好医术后看病救人。”
许是从小听惯了陈柳珠哄她的声音,即便现在已经不再用这样的声音哄她入睡,可听着仍然能让她平静下来,扯着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喊道:“娘!”
“晨晨乖,不哭了啊,我们去换件衣裳后去送送你师傅!”陈柳珠见她平静了下来,仍然轻柔的说道。
“好!”沐晨忍住泪水应道。
陈柳珠见她答应,对蔡氏说道:“娘,我抱她进去换身衣裳再出来。”
蔡氏马上回道:“去吧,快去吧!我去打盆热水等你们出来,等会好给晨晨洗把脸,”
陈柳珠应道:“好,辛苦娘了!”
蔡氏去后厨打水,陈柳珠抱着沐晨往她睡得屋子走去,路上又说道:“晨晨,你师傅去天上了,以后你要是想你他了,你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其中一颗就是你师傅。”
知道这只是骗小孩的话,沐晨仍然抬头往天上看去,一颗星星就代表着一个离去的亲人,在自己没有经历父母意外离去时,这一直就是被自己认为的嘴低端的安慰人的手法,但是现在却愿意去相信,即便知道这是假的,因为她开始相信爸爸妈妈和逝去的所有亲人朋友们都会如自己一般在黑夜的哪一面生活着。在陈柳珠说完,沐晨也回道:“嗯,我想师傅的时候就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师傅一定是最亮的哪颗。”
陈柳珠把沐晨抱回到她的屋子,就把她放在了屋里的椅子上,又说道:“你在这坐着,娘去给你找件衣裳来换。”
沐晨坐在椅子上看着陈柳珠给她找衣裳,其实这些事她自己就能做好,毕竟平日里也是她自己照顾着自己的穿衣吃饭,此刻却很喜欢看着陈柳珠为她忙碌着,有娘亲宠着真幸福。
陈柳珠找出了一件梨花白的衣裙,拿在手里,道:“就这件吧,简单大方。”
沐晨看着陈柳珠手里的衣裙,点头应道:“嗯。”说罢就开始解身上衣裳的衣扣。
陈柳珠又道:“去了师傅家后,要给你师傅烧香叩头,不能吵闹说笑,要庄重肃穆些。”
沐晨点头应道:“好!”
交代好了沐晨,又帮着她把衣裙换好后又把她头上的粉色头花摘了下来,找了一根白色的丝带系在头上。一应收拾好才拉着她走出房门。出门来就看见蔡氏把冒着热气的脸盆给端了过来,嘴里还喊道道:“晨晨,快来,洗把热水脸,敷敷眼睛。”
蔡氏把盆子放在屋檐下的地上,热气腾腾的水里放着的是一张洁白的棉布,棉布的一角是一朵盛开的梅花。等着沐晨走到盆边的时候,蔡氏就伸手从盆里拧出了棉布,拧出水后再打开后就给沐晨敷到了脸上,动作轻柔小心,生害怕手上的劲用大了把孙女脸擦红了。便给沐晨洗脸,又边对陈柳珠说道:“我给她洗脸,你也快去换身衣裳。”
陈柳珠应道:“好。”冯家,她肯定也是要去的,自己女儿的师傅去了,没道理她不去送送。
沐晨蹲在地上仍有蔡氏给她洗脸,衣服有人帮她换,现在就连洗脸也有人帮她洗,这日子恍惚又回到了一两岁时。洗好脸后,沐怀德,沐庆明也走了出来。沐庆明上前把沐晨抱了起来,看着乖女儿眼圈还有些发红,心痛的说道:“晨晨,不哭了啊!”
沐晨趴在沐庆明肩上回道:“爹,我不哭了,我知道师傅去天上了,我要是想他了就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沐怀德摸了摸沐晨的头,道:“晨晨乖!”
陈柳珠很快就换了衣裳又走了出来,和沐怀德和沐庆明一样,都穿的是颜色深一些的衣裳,只有沐晨的是一套白色衣裙,这也不怪她,陈柳珠给她做的衣裙里面,就没有一件是深色的,全是颜色浅淡的,不过这也没啥,都是合适的颜色。
按照当地习俗,人去世后要三日下葬,都是挨着的,倒也不用再冯家歇,晚上回来睡上一觉再赶过去也是一样的,送上山后至亲们有些等着头七后才回家。沐晨虽是弟子,可年龄太小,送上山后也就可以不用再去。
一行四人往邻村冯家走去,快到冯家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了高亢悲戚的,催人泪下的唢呐声,声声唢呐声中又夹杂着锣鼓声,声声入耳,人未到,泪先流,本来已经止住了的泪水在耳边响起的悲戚的唢呐声和锣鼓声时又决堤般的滚落了下来。不要说沐晨忍不住泪流,就是陈柳珠也抹起了眼睛来。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可谁又能开得开?
走近院子,院里已是一片白芒,院门下,院内都挂满了白幔,来往走动的人从头至脚都是一色的白,一个个神情肃穆庄重,悲伤之色也是爬满了脸颊。
都是邻村的人,且沐晨又是冯兴旺的徒弟,大家都相熟,门口迎着人的是冯家大儿子冯家财。冯家财一脸悲戚的把沐怀德一行人迎了进去,待把沐怀德一家人进到院里后,院子里的人就给沐晨送来了一顶白色麻布的斗篷和麻布外褂,和一根麻布的腰带。陈柳珠接过来就给沐晨套在了身上,穿好后再往灵堂走去。
走进灵堂,贤子贤孙跪倒在放在板凳上的黑色棺木前,埋头低泣,棺前的大铁盆里纸钱还未燃尽正冒着星星火气和烟雾。铁盆的前面放着三个布垫子,沐庆明,陈柳珠拉着沐晨往铁盆前的布垫子走去,跪下磕头后又烧了些纸前后才又起身,起身后,屋里的孝子孝孙就上前来磕头谢礼,沐庆明忙拉着起来。
沐晨是弟子,师傅去世,弟子自然是要尽孝,可她又太小,帮不了什么忙,沐庆明和陈柳珠就待她去帮忙,沐庆明帮忙招呼人或是搬个啥东西的,陈柳珠则是进到了厨房去帮忙去了。沐怀德带着沐晨,也不好让她一直再旁边坐着,坐上一会后又让她去给冯兴旺烧些纸磕个头,上个香。等到晚上的时候,陈柳珠帮着收拾好碗筷后方才和沐怀德,沐庆明带着沐晨往家里走去,临走前,冯家财说道:“今日让你们受累了,晨晨也受累了,她还小,明日里等她睡合适了再慢慢来也不迟。”
沐庆明道:“累啥啊!家财哥,你也抽个空打会盹,这还要忙几天去了,别熬坏了身子。”
冯家财道:“唉,我晓得!这天又黑了,你们路上慢点!”
沐怀德打着火把,沐庆明背着沐晨,陈柳珠跟在旁边,四人慢慢往清河村走去。
几人也就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就到了家里,洗去一身烟火味后就准备上床休息。陈柳珠在沐晨洗漱好后,说道:“晨晨,今晚要和爹娘一起睡吗?”
沐晨知她是担心自己害怕,点头应道:“要!”说完就一把扑进了陈柳珠的怀里。
陈柳珠抱起沐晨亲了一口道:“睡觉去了!”
第二日,陈柳珠醒来后见沐晨还睡得香,就没忍心喊她起来,想着再让她多睡一会,碰了碰身旁的沐庆明。沐庆明在陈柳珠的触碰下也悠悠醒来,两人轻手轻脚的起床,生怕弄出点动静后把沐晨吵醒。只是让两人多虑了,动作再轻,沐晨也睁开了眼睛,可看着父母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把眼睛闭了起来,暗道:过一会再起来。
沐晨也没多睡多久,估计有个一二刻钟就起来了,洗漱好后,又在家吃了早膳后才往冯家走去。走到院门口,仍是白幔挂满了院里院外,许是唢呐锣鼓暂时歇下来的原因,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一阵争吵声。现在这个时辰,也就是早饭才吃过一会,这么早,在吵闹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