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济顿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记得老师说过，财务在进行与国外机构合营的资产评估和项目可行性分析的时候，要尽量地把可能的伤害往大里查。”
    “再说，我的死党来找我帮忙，又是那样的困境，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能找到就更好, 找不好，我也能对他有所交待。后来，我意外地看到刘处长出现，就更加谨慎了，好在我的运气比较好，真被我找到了。”
    梁风这时便笑着抬手点点他：“你是怕如果你支持了刘处长, 随后你同学的父亲再请我去评估，一旦被我发现了问题，你不好向我交待吧？”
    果然，老师也看出了自己当时心里的挣扎。
    王振济汗颜承认了，又补充：“我不是故意要贬低刘处长，但我觉得，他在您手下败了那么多次，那说不定，他觉得没有问题的事情，是真有问题呢！”
    “哈哈……”这回梁风与一旁的吴正梅都有趣地笑了起来。
    梁莫龙想起王振济这过去一个月的事业运和财运，便十分感叹地道：“小师弟，你现在的运气真好！”
    那是！
    王振济深以为然。
    被系统绑定了，哪能不好？
    不过他还是十分谦虚地回答：“或许我在同龄人当中，运气算好的吧！但还是比不得莫龙哥你！”
    梁风瞥了爱子一眼，摇头：“他能升到这个位置，也有吴家的照顾，你才是完全凭运气。刘石强的注册会计师和高级资产评估师职称, 不是买来的，是他实打实考出来的。你能赢他, 就是你的本事！”
    “当然，刘石强的问题就在于经常偏激地去解读政策, 又喜欢头铁。这次被你打败了，想必他自己会好好反省一番，说不定以后的眼力就见涨了。”
    一旁正一边吃饭一边倾听的吴正梅马上不认同地摇头：“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要能涨眼力，早就涨了，还用等到现在？不过你们别总是谈事了，这都快七点了，赶紧吃饭吧，你们不饿，小王也饿了！”
    梁风顿时失笑：“也是，时间不早了，赶紧吃饭！”
    不过，他们刚刚喝完了一杯啤酒，王振济就意外地收到袁耀新的来电。
    王振济忙拿起纸巾擦了擦沾有酒液的嘴角，再接通。
    袁耀新在手机里的声音颇有些凝重：“振济，我下午去了第七中学的多媒体教室工地，有施工人员私下里议论, 这两天地基部分湿度有些大, 很反常，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渗水了, 正准备测一测。”
    王振济顿时惊讶起来：“现在是盛夏啊！”
    手机里的袁耀新沉声道：“所以他们才觉得反常。还有人在发牢骚，说他一直在担心那隔潮的什么材料有问题，时间不够长，只不过没有人听他的。现在好了，问题出来了。他们那个工程，离河道是有些近的，不排除是地底河道有反渗。”
    “他们委托的律师行正好是我们律所的竞争对手，我打算再问几个同行，看能不能先找有关监测机构来查一查，顺便把这事捅出去。”
    王振济马上道：“行，这事我知道了，谢谢你耀新哥！我会立刻向我们总监汇报，你也小心一点。”
    等挂断了电话，他十分无辜地看向已停下夹菜，关切看过来的梁风和梁莫龙：“老师，莫龙哥，我那个在南杭市的朋友打来电话……。”
    等王振济将袁耀新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后，梁莫龙亦是十分讶异地放平了筷子：“这是要赶工期？也不对！九月份开学，现在都八月中了，如果装修没有搞好，不可能开学。”
    王振济便无奈地叹气：“可能中建五局的施工队伍，之前的计划就是趁着夏天的时候多晒晒，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地基那一节的计划延迟了。为了能保证主体工程在夏天能够得到暴晒，又觉得这隔潮的方案差点时间也没关系，所以他们就缩短了时间，也就是业内认为的，没有按甲方要求的标准去施工。”
    一旁一直在听的吴正梅顿时恍然：“今年夏天的太阳是大，但雨水也多，这反反复复的，想晒透也不太容易。”
    梁风遗憾地摇头：“基建工程晒透要多久，都是经过了实际论证的。现在不少楼盘并不是因为结实度差而被人投诉，而是因为返潮，漏水等，被居民们投资，所以，有责任的甲方为了保证工程质量，更加会在这方面加强管理。”
    “中建那帮老工程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个，但他们太傲了，有时候就会认为甲方的条条框框是一种对他们的约束，难免会有意无意地忽略，只管他们自己做得顺手就行。真要哪天出了大事，他们才会后悔。”
    梁莫龙顿时附合道：“稍微年龄大一点的工程人，很多都不是正规科班出身，是野路子，自然不喜欢这种限制。”
    梁风顿时叹息：“所以，工程上，想要进行标准化的作习，推广起来比较有难度。不说这个了，振济，我们先吃饭，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吃完饭，我们再慢慢聊。”
    “好的！”王振济忙道：“其实，我也需要时间来好好想一想。”
    既然中建五局自己发现了问题，又是属于地基部分的，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能解决，自己不必急于这一时，先好好陪老师和师娘、师兄吃完这餐饭。”
    或许，莫龙哥也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这个消息。
    ……
    等他们于半小时后，用完了餐，王振济先帮着吴正梅把餐桌收拾干净，再被梁风叫回了客厅，一边喝茶吃哈蜜瓜，一边继续议论第七中学这件事。
    微有些红脸的梁风饶有兴趣地考着他：“怎么样，有没有想好怎么处理第七中学这条消息？”
    喝了两杯半的啤酒，王振济此刻只觉得大脑有些微的兴奋，有一种想与人倾诉的冲动，此刻见老师这么问，顿时便大胆地道：“我还是觉得，要紧抓标准化流程这一块，质疑他们为什么没有严格遵守甲方的要求。”
    会计和财务是一门比较特殊的专业技能，更是一项无法与实务相脱离的学科。
    别的学科都可以有实务派和理论派，但财务会计，从头到尾，就是实务理论相结合的特殊技能。
    所以，标准化制度的遵循与落实，是财务人员不能忽视的要求和准则。
    同样的，王振济认为，这也应该是任何行业不能忽视的行为准则。
    很多时候，领导这样制定规则，就是为了防止出问题。
    施工人员若是不认真遵守规则，就有可能出问题，甚至出大问题！
    梁风眼中多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微微颔首：“嗯，有一点道理。继续！”
    王振济又灼灼地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做为工程人，中建五局引以为傲的无非是他们的工程质量好，少出事故。而我觉得，我们应该推翻这个理论，强调一点，工程项目，质量好是最基本的要求，而不是值得自夸的成绩！”
    “而后，我们还要强调建造方与发展商之间的关系。设身处地，假如我是甲方，我自然是希望找的工程公司老老实实地按我的要求去施工，而不是故意仗着有些老经验，就无视于我的规定。我为什么要这么规定，还不是因为想杜绝或者是减少某一类事故的发生，减少麻烦？”
    “所以这两点说起来，其实就是一条。认可了甲方对标准化施工制度的重视，并因此而批评这些不遵守纪律的刺头！”
    “当然，爆料的人不能是我们知恒。但知恒应该在爆料之后，借着这股舆情来宣传自己。”
    梁风顿时满意地微笑起来：“嗯，说得没错！标准化施工和管理，是以后工程业的大势，你这个切入点可以直接跟你们麦总提。”
    王振济心里一动，马上拿出手机：“那我现在就打电话，您也听听他是什么态度？”
    梁风却是再度笑着摇头制止了他：“不，这个电话，你是要打，但不能在我这里打。你得回到清水湾以后，再打给他。”
    王振济一愣，心思疾转，随后试探地问：“麦总应该不会介意我事事向您汇报。”
    梁风看他的目光更温和了，十分郑重地道：“你现在已经毕业了，不需要事事征求我的意见。但他是你的上司，你在工作上必须得到他的批准。你在我这里汇报，把他拉进来，万一他的想法不符合我们的预设，你是想让我当众指点他？我可不是他的老师！”
    王振济顿时明白过来，汗颜：“对不起，老师，是我考虑不周全……。”
    梁风欣慰地笑了，再语重心长地指点他：“你现在当了主管，手下有人，你就要好好琢磨怎么去带这帮人，让他们又敬你，又怕你。同样的，你也要好好琢磨你的上司在各种场合下的心态，然后做到让他在各种场合下都满意你。”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我们也谈得足够多了，你赶紧约了代驾，回去休息吧！”
    “是！”王振济乖乖地应下，马上约了代驾。
    等代驾的时间里，梁风便又看向儿子：“你对振济刚才的计划有没有想法，可以现在提醒提醒他。”
    梁莫龙忙赔笑：“没有没有，他总结得很到位，科学化的管理和甲方老板的意见，都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这两种一致的时候，更重要，不能忽视！我平时监查，靠的也是条条框框嘛！”
    他再朝着王振济笑道：“振济，你刚才考虑得很对，稍后就这样汇报。”
    王振济顿时笑着应下：“多谢莫龙哥你支持我！”
    又吃了几块哈蜜瓜，喝了几口茶，等几分钟后，代驾告知已到了楼下，王振济便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考虑到此事的严重性，王振济并没有马上就联系麦民文，而是先拨通了何洋的手机。
    何洋在手机里显得有些遗憾：“你哥刚离开没几分钟呢！你也不用过来了，现在快十点钟了，等下医院就会关闭探视通道，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对了，你今晚是去梁教授家里吧？”
    “是的！刚离开。”王振济歉然地道：“那我今晚就不来了，明天下班后我再来看您。”
    “唉呀，你要是忙，就没有必要过来，好好帮我看看怎么报复中建五局那帮孙子，我就高兴了！”何洋马上叫起来：“你哥说你脑子活，这方面肯定能想到好办法。”
    王振济顿时乐了：“来还是要来的，来了，咱们一起商量，不是更痛快嘛！那先不说了，您好好休息。”
    等他回到家里，他先去寻在卧室里的廖玉升。
    刚洗完澡的廖玉升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忙道：“耀新先前找过我，跟我讲了第七中学的事，那时我在医院陪着何洋，就跟何洋也讲了。这事你老师应该也知道了吧？有没有说什么？”
    “让我不必急于一时，稍后单独向麦总汇报就行。”王振济沉声道，坐在他的床边：“我回来的路上打了电话给何哥，就没有再去看他。现在想来，我们人微言轻，就算想去搞中建五局，一没人，二没权，还不如让几位老总去碰运气。反正，我们能够请及时地找到突破口，已经算是立功了。”
    廖玉升立刻认可地道：“你是财务，要经常呆在办公室，不像我和莫龙哥、耀新那样可以出去多跑跑，这事你稍后跟麦总汇报之后，就暂时别管了。”
    王振济默然一阵，又问：“何哥今天怎么样了？”
    廖玉升神色一松：“好多了，而且今天你们米经理又去了医院，把中建那个搞事的外包队伍资料给了我们。”
    王振济眨眨眼：“你们真打算亲自动手？”
    廖玉升顿时笑了，眼中闪烁着精光：“这样才更解气嘛！当然，这样我们就不会立刻动手，怎么也要等何洋出院之后。依我看，今天米经理亲自把资料送来，是不想让你参与进来。你堂堂高研士，若是被人抓到这种事情，那就是一辈子的黑料了。所以，这事你听我的。何哥他也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