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可以吗?”唐心问。
周祖光看了看在不远处喝水的沈清源,心领神会地点头,“好。”想了想,他攥起拳头,“加油。”
唐心哭笑不得。她镇定了一下,走到沈清源身边。他放下纯净水瓶,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开口。
唐心转过目光,看向远处正在交流的运动员们,这画面让她一点点平静下来。接着,她说:“沈清源,其实这五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沈清源周身一震,惊讶地看着她。
“但是从今往后,我会试着忘记你。”唐心的声音里有一丝悲哀,“你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你对我的世界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唐心,看着我。”
“沈清源,再见。再见的时候,我们就是陌生人。”她说得很慢,像在宣誓。
沈清源上前一步,“唐心……”
唐心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扭头往射击馆外快步走去。她不敢看他的脸,怕看上一眼,自己就会失控,失去说话的能力。
沈清源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秀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从未有过的感受。道理他都懂,是他将她推开,这世上也没有人有义务永远被另一个人伤害。可是分离的这一刻来临,他还是会痛。像心被挖空了一块,生生地疼。
“沈清源,等会儿开会,我们要商量一下接下来几场比赛的策略。”张教练走过来说。
沈清源抬起眼睛,眸光清淡,“教练,我想请半天假。”
“可是马上要开会,而且……”
“谢谢教练。”沈清源提步就往外走。张教练直瞪眼睛,“喂,你这孩子,我没答应啊!”
丁芳走过来,对张教练说:“他想去哪里,就让他去哪里吧。”
“丁医生,我怕这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胡思乱想。”
“他什么时候没有胡思乱想了?”丁芳叹气,“你们都觉得他成熟稳重,可在我眼里,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目前的心理状态。”
“什么?”
“摇摇欲坠。”
冬天天黑得很早。
沈清源到达医院的时候,食堂已经开始派饭。他走进去买了饭票,要了一碗红豆粥。红豆粥盛在纸碗里,散发出清甜香糯的气味,在塑料袋上扑出一层薄而白的雾气。
他上了八楼,和护士站打了招呼,便来到一间病房里。靠墙的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妇人身上插着各种体测仪器,床头柜上还有一个监测仪器,屏幕上显示着有规律的心电图。除此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沈清源皱了皱眉头,将红豆粥放在床头,低声喊了一声,“妈。”
沈母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你最爱的红豆粥,从小到大你都会熬给我喝,这大概是你最熟悉的味道了吧?”沈清源打开塑料袋,让红豆粥的香味飘出来。
沈母依旧一动不动。
沈清源眼中微微含泪,拿起沈母的手,放在灯下细细地看。因为过瘦,皮肤很松弛,显出过早衰老的一种状态。他难过地抚摸着,想象着这只手曾经温柔地抚摸过他的头顶,如今更是伤心。
“妈,我今天通过冬训的考核了,成绩破了亚洲纪录。教练让我接下来参加比赛,争取拿到奥运参赛资格。”沈清源说,“说起来有点奇怪,我都拿了两块金牌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我不知道该跟谁分享。”
沈母依然静静地躺着。昏暗中,只有仪器偶尔发出很有规律的滴滴声。
沈清源终于流出了眼泪,“妈,你醒来好不好?我要让你看一看金牌……”他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低头伏在床上,发出了一声抽泣。
门口忽然发出一声响声。沈清源猛然抬头,正看到父亲提着一只水瓶站在门口。他大概有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因为长期酗酒,脸色蜡黄得厉害,眼袋也垂出颓废松弛的弧度。见到沈清源,沈父眼神亮了亮,“小源,你来了?”
沈清源擦掉眼泪,表情立即冷漠下来。
“你别担心你妈,医生说恢复挺好的,总有一天能醒过来。你就安心去比赛。”沈父将水瓶放到墙角,露出笑容。
沈清源问:“护工呢?”
“太贵了,一天就擦擦身子喂喂药,就那么多工资……我让她这两天暂时回去。”
沈清源冷笑一声,“省了钱做什么呢?你又要去赌博?”
“我,我没再赌了。”沈父慌忙辩解,“小源,你什么时候能原谅爸爸呢?爸爸真的知道错了……”
沈清源没看他,只是对躺在床上的沈母柔声说:“妈,我下次来看你。”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
“小源,你要跟着你张叔叔出去比赛了是吧?第一站是哪里,爸爸想去为你加油。”沈父追出病房。
沈清源猛然停步,一回身瞪着父亲。他咬字极重,“不、需、要。”
“我也是射击运动员,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你不配。”
沈父愣住了。
“你退役后就整天赌博、酗酒,你就不配做一名射击手。”沈清源一指病房,“也是因为你,妈妈现在成了植物人!如果不是你欠下的那些赌债,她怎么可能躺在这里?”
沈父的脸变得灰白,又变得暗沉,“小源,我会补偿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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