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厥和娑罗就这样僵持着,一个不退,一个始终不让。
渐渐的,莫厥耐性开始告罄。
他瞥了时间,眉头紧蹙起来,时间是无论如何都耗费不起了。
即使宁季维已经带了人,可要是尤金斯。阎那家伙早就布置好了人接应呢?
他们的胜算并不是那么大的……
“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他紧拧着眉,周身的气压都变得可怕起来。
“呵……”娑罗笑了笑,连眼神都没变,平淡地笑着直视回去,“让你离开,除非我倒下!”
这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莫厥眼神一变,手臂上的肌肉紧紧绷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拳头已经握紧了。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却始终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面前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就是一个威力巨大的魔咒,他对着那张脸,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就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看出他的异样,娑罗眼中渐渐露出一抹笑意,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怎么?是下不去手了吗?”
她缓缓开口,一步步逼近莫厥,气息轻缓:“是因为我的脸吗?因为……你没办法亲手再杀塔利琳娜第二次?”
话音落,莫厥紧紧闭了闭眼,握紧的拳头一下子卸了力,没有回答,整个人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强压着,看似放松了实则却仍绷的紧紧的。
他知道这一招是尤金斯。阎故意的。
那人是个热衷游戏的魔鬼,他故意留下娑罗,让他面对这张脸;故意激起他内心的煎熬,让他再一次面对那样痛彻心扉的创伤……
杀人诛心。尤金斯。阎最享受这样的乐趣。
偏偏……他好像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你想离开,就得杀了我。”
娑罗脸上笑意盈盈,一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脸颊,语气堪称温柔,可她说出的话却如同一把把带着嗜血杀意的刀子,直直地朝莫厥射去。
“你应该还很熟悉吧?我猜塔利琳娜当时一定是带着笑意的,如果你动手,我也会面带微笑地迎接死亡,莫厥,如果要死,我只想死在你手里,像塔利琳娜那样。”
她一步步靠近,逼的莫厥终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攥紧了拳头,眼前忽然又出现了那日的血,还有黎明初升前塔利琳娜苍白的脸……
换成任何一个平常人,此刻怕是早就已经崩溃了,可娑罗分明从莫厥的眼中还看到了一丝冷静和清明。
即使回忆起了最难过的事情,他依然还是平常的莫厥。
或者说,这件事确实让他痛苦,可他已经不会迷失在这种痛苦里。
娑罗眼底讶异,看着他的目光更多了一分欣赏和痴迷:“杀了我,厥,只是再杀我一次而已……否则你永远都走不出这里!”
“你以为我不敢吗?!”莫厥攥紧了拳头,低吼一声。
“不,你敢,我们都知道你敢。”娑罗笑笑,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敢做,不代表不会痛……”
“你莫厥是条汉子,所以为了你的责任和情义,你一定敢杀我,但是我也笃定,从你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你的余生都将痛不欲生!因为你杀了塔利琳娜两次……”
字字诛心,杀人不见血……
莫厥咬紧了后槽牙,额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娑罗嘴角扬着笑:“你和那个叫巧巧的在一起了对不对?杀了我以后,你还能面对她吗?还能心无芥蒂地和她一起携手走向未来吗?厥,别骗自己,我们都知道你做不到……”
巧巧……
莫厥眼前闪过那个乖巧听话,眼中永远只装着他的人,心里钝痛了一瞬。
是的,娑罗没有说错,他不能,因为塔利琳娜这张脸从此以后将会永远出现在他的梦中,无数次反复,提醒着他,即使再来一次,他还是杀了她……
一个人被外在的困难打败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命运逼着他不得已做出一个抉择,却又终生被其所桎梏。
从此,行将朽木,生不如死……
这就是尤金斯。阎的目的。
他甚至不是为了要他的性命,只是想毁掉他的幸福。
明明大可以派更多身手更好的人来拦截,可他都没有,他知道对付莫厥,只要一个娑罗,不,严格来说,是只要一张塔利琳娜的脸,足可以抵得上百十个身手高强的人。
再多的人,莫厥也会毫不犹豫地撂倒,可只有面前的人,他会一再的犹豫又犹豫,直到最后……
莫厥脸色忍不住渐渐白了,许久都没有再动作。
娑罗也不笑了,眼中闪过一抹隐隐的痛色。
正这时,莫风从外冲了进来。
他瞥了眼娑罗,径直走到莫厥跟前道:“头儿,你先走,这里交给我们。”
“你……”
闻言,莫厥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他并没有想到,莫风还会特意赶过来。
莫风道:“外面的人都已经处理好了,只剩下这个女人。”
莫厥有些犹豫,莫风却笑了下,对莫厥道:“不过是条命而已,能替头儿你担着,是我的荣幸。”
若是由他动手,不管怎样,至少以后莫厥不必再陷入不可自拔的痛苦中。
莫厥迟疑片刻,看了眼娑罗,又看了看莫风,轻轻一点头道:“多谢。”
这大概是他莫厥生平第一次畏战,站在了敌人面前,却还是做了逃兵……
说完,他没再多看娑罗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等等,莫厥,你真的要走吗?”
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娑罗眸光微微一闪,启唇叫道。
若是莫厥心神不乱,大概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一丝不对,可此刻他早已被娑罗的一番话说得心神不稳,听见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也只是脚步微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娑罗轻笑一声,那笑声和平常的她一点也不一样,可是谁都没有听出来。
“你想揍,可是我偏要留下你呢!”
话落,只听一声闷哼,同时响起的还有莫风的惊呼。
已经走到门口的莫厥眉头一蹙,终于还是回了头。
娑罗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了一把匕首,此刻,那泛着寒意的刀锋正插在她的心口处,渐渐的,殷红的血迹缓缓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