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雅在大平层的第一个晚上,是睡在客房里的。
在这一点上尤金斯。阎倒是很绅士,没有强迫她什么。只是见识过了尤金斯。阎的那个“小爱好”,乔雅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一整个晚上一直迷迷糊糊的,眼前晃来晃去都是那些吓人的标本,后来便干脆睁着眼睛到天亮。
直到窗外依稀透进来晨光,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是也只松了一半,黑夜是可怕,而更可怕的是和她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那个魔鬼。
尤金斯。阎虽然依旧温柔体贴,可乔雅看着她始终觉得心里发抖,是以一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恐惧,直到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
“什么?!病危?”乔雅慌得连手机都握不住了,咬着唇道,“怎么会呢?爷爷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那头迟疑了半晌,只是道:“是昨天就不舒服的,今天一下子突然重了起来,雅儿,医生说……危在旦夕,你早点回来,或许能赶上见爷爷最后一面……”
“最,最后一……”乔雅脱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四个字。
“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她话没说完,眼圈就红了,慌慌张张的挂断手机转身抓紧尤金斯。阎的手臂道,“我爷爷病重,我必须马上回去了。”
尤金斯。阎一直气定神闲地坐在旁边,即使他已经通过乔雅的回答猜出了这通电话的内容,依然不急不忙,眼底甚至添了一抹玩味的笑。
他反握住乔雅的手捏了捏,挑眉道:“雅儿,你没想过他们是在骗你吗?”
乔雅肯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家里从来不会拿爷爷的身体开玩笑的,那是大不敬。”
乔青河身体本就一直不太好,家里人都会觉得用这种借口编造的谎言会损耗老人家的健康,所以不管再大的事情,他们也不会用乔青河做借口。
“呵,是么。”尤金斯。阎冷笑一声,“你别忘了,那是寻常时候,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自然会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乔雅还是摇头,眼神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有焦急担忧,还有非走不可的固执:“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回去一趟,我不能拿爷爷的身体赌的。”
尤金斯。阎寒眸闪了闪,开口却道:“如果我不准呢?”
乔雅一怔,看见他眼中的冷意,顿了顿解释道:“我只是回去看爷爷,如果爷爷没事,我自然会遵守承诺回来。”
“雅儿,你有的时候真的太天真了。”尤金斯。阎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食指曲起轻挑她的下巴目光深深看进她眼睛里道,“我可以跟你打包票,只要你今天出了这个门,你的那些家人就再也不会让你踏出家门一步,你信不信?”
乔雅张了张嘴,原本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
见她没话可说,尤金斯。阎轻笑道:“当然,另一件事,我也可以跟你打包票。”
他虽然带着笑意,可一瞬间仿佛化身为了恶魔,喑哑着嗓音道:“只要你今天敢走,那么暂停的游戏就会继续,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可就管不着了。”
这句话像一句最狠的诅咒,让乔雅顿时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他。
——
乔雅目光微微闪烁,一边是病重的爷爷,一边是进展了一半的计划……
她好不容易刚知道一点和无面有关的事情,现在一走了之,以后再接近尤金斯。阎就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了,可是想到爷爷……
“雅儿……”尤金斯。阎继续道,“你想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你昨天刚见过乔治,今天乔青河就卧病在床,这明显就是一个为你设置的圈套。”
乔雅摇摇头:“不,一定是我哥回家说了这件事,被爷爷知道了,他才气病的……都是因为我……”
“你冷静一点。”尤金斯。阎道,“雅儿,你这是关心则乱。”
乔雅咬了咬唇,还是摇头,看着尤金斯。阎道:“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她说完,最终还是一扭头,拎着包出了门。
她没有办法等在这里,她不能想象如果自己选择了留下,那到时候万一爷爷真的……她该怎么接那个电话,她的后半辈子要怎样毫无愧疚的活着。
所以她必须要回去,至少回去确定爷爷的身体怎么样。
尤金斯。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起身踱步到阳台,乔雅仓皇跑走的身影映在他的眼底,被一片浓重的阴郁包围着,仿佛一片吞吃人的泥沼紧紧缠着她,就快要把她拖下去。
他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即使是站在阳光底下,他身周依然隐隐萦绕着一股冷意。
“呵,到了我手里的玩具,没有我的允许就想离开?如此异想天开……”他微抿着唇,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道,“看来是得稍微惩罚你一下了。”
另一头的乔家。
乔青河是真的不舒服,此刻正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昨天被那么一气,虽说乔治和简海溪都说没什么大事,可他心里清楚的很,这群人就是哄着他而已,不知是因为想得多了,还是怎么回事,他今天刚起床就开始不舒服,整个人一天都是昏昏沉沉的,简海溪过来看他时,他全然没有了昨日在电话里的中气十足,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简海溪坐在床边担忧地握着他的手,尽量宽慰着他,除此之外,她也丝毫没有别的办法。
比病痛更可怕的,是生命的长度,病痛他们尚且可以努力去医治,生命的长度却是他们无论如何无法掌握的。
见她眉眼间都是阴翳,乔青河努力抬手拍拍她的手背道:“丫头不用皱着个眉头,外公没事。”
简海溪勉强扯出了个笑容,帮他把薄被盖好道:“您当然没事,医生都说您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您好好歇一会儿就起来,可别偷懒啦。”
“好……”乔青河也笑笑,他尽量想使自己看起来无碍,可脸上的疲态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顿了顿,他长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担心雅儿那丫头,才总睡不着……”
“雅儿不会有事的,外公,您放心。”简海溪知他心病,出口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握着乔青河的手承诺道,“我跟您保证,我们一定会把她找回来,不会让她出事的。”
乔青河看着简海溪脸上认真的神色,目光闪了闪,慢慢地抬手摸着她的头发轻叹了一声,眼前的简海溪不过和乔雅一样的年纪,一个还天真的世事不知,那么轻易就被人骗,一个却已经被磨练得如此坚韧,也不知究竟是谁的幸,又是谁的不幸。
倘若没有这许多事,他的海溪丫头或许还在天真烂漫的活着,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整日过着战战兢兢的生活。
乔青河看着外孙女,沉默了半晌,摇摇头叹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宁愿你没和季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