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穆元修去拜见百里老爷子时,看到果果和百里睿也回来了。
两个孩子看到穆元修,一起笑着走来。
“小姑父!”
“穆叔叔。”
百里睿像他爹百里璜的身材,才十二岁多的年纪,有普通大人一样高了。
一身墨色的袍子,衫得他脸如皎月,眼如寒星。
十岁的果果,也长得亭亭玉立了。
她穿着一身青色的男子衣裳,头戴男子毡帽,腰挂短刀,一身打扮,英姿飒爽。
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十分的般配。
穆元修拍拍他们的肩头,笑着道,“几年不见,都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小姑父,我听长伯伯府里的人说,你是来支援的,是吧?”果果问道。
“穆叔叔,你带了多少人前来?”百里睿关心援兵的数量。
穆元修微微笑道,“小睿,我告诉给你爹了,你爹会跟你说的,你们小孩子家的,得听大人的安排。”
百里睿皱了皱眉头,“我不小了,穆叔,我手下有一支百人骑兵队呢,你能不能别将我当小孩?”
“再大,在穆叔叔跟前也是孩子。”百里老爷子吹着胡子,沉着脸。
百里睿叹了口气。
果果瞄他一眼,抿唇而笑。
这时,百里璜两兄弟也来了。
百里二夫人带着嬷嬷,端来了早饭。
她带着果果,百里馨,和百里老夫人在里屋吃。
穆元修和百里家的男子们,陪百里老爷子在外屋吃。
果果很乖巧,一直笑眯眯陪着百里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叹气,“你再厉害,到底是姑娘家,让小睿他们去吧,果果吃了饭休息着去,别出城了。”
果果拉着百里老夫人的胳膊撒娇,“我不怕的,老夫人,有一个阵法是我编的,我不去的话,兵士们不知如何操练了。”
比果果小一岁的百里馨,看着果果一脸崇拜,“李姐姐,可不可以带我去?”
“不行,你不会武,去了跑不动。”果果摆手。
百里馨蹙眉道,“你们都在忙,只有我闲着。”
果果拉着她的手,笑着道,“谁说你闲着啦,你不是在准备伤药吗?这可是十分重要的东西。粮食和伤药,是战时顶要紧的物质呢。”
百里馨被夸,马上转忧为喜,“啊,是呢,我做的事情也是重要的。”
百里老夫人和百里二夫人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在叹息。
如果没有战事,明年就可以让果果和小睿正式订亲了,后年大婚。
果果聪明懂事,百里府的人都喜欢她。
但看这情形,战事可能会拖延个一年两年的,婚事得延后了。
两人又一想,北燕大军逼近,凉州城附近的三城已失守,凉州城也不知能挺多久。
别说是办婚事,就是活着,怕是都难了。
外间屋里,穆元修在和百里府的男人们,一起议事。
百里大爷百里琚不懂战事,更不会武,帮不了二弟的忙,但这次凉州城战事起,他也没有闲着。
他带着侄女儿百里馨,和府里的几个管事,筹备起了药材和衣物及粮食。
北地四城战事起,原来来往频繁的商人们,全都不见了。
凉州城没有进的物资,而城中百姓众多,兵士们众多,每天还在消耗物资,渐渐地,伤药和粮食价格飞涨不说,还采买不到。
穆元修安慰他们,伤药正在运往的路上,足够城中百姓们用上几月了。
他运来的药材,全是李玉竹做的药丸或消炎止血的药粉及药水。
比普通随军大夫的草药汤省事多了。
而且占用车队的空间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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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早饭后,穆元修和百里璜父子,以及百里琚父子三人,去了书房。
果果也跟着去了。
大家议论起了战事。
穆元修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他说,会带着萧善的人,暗中前往北燕的军中,去见太后。
另外,百里璜可另派人,带着萧善的人,装扮着押镖送商品的人,去其他三城。
萧善的人,和北燕人都有打交道,又能说一口流利的北燕话,能混进城去。
到时候,里应外和,将这三个被围的城池解救出来。
他则搅乱北燕的中军帐,让北燕大军军心大乱。
听起来,计划不错。
但能不能成功,看起来十分的难。
百里璜一脸忧色,不敢支持穆元修的计划,“元修,这太冒险了。你闯入北燕军营,万一被北燕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穆元修微微一笑,“百里大人,上回我来凉州城,也亲手将郎飞鹤抓了来,我不是毫发无损么?”
百里璜叹声道,“如今的情况,可与当年不一样啊。”
穆元修道,“百里大人可仍按你们的部署应战,我在暗中相助。”
他执意坚持自己的想法,百里璜只得同意。
倒是百里老爷子,十分佩服穆元修的勇气,“兵者,诡道也,只要能胜,不拘什么法子,不过,元修潜入敌营,需小心谨慎。”
穆元修颔首,“多谢老爷子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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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后,穆元修带着他的十名护卫,出城去了天狼寨。
他将计划说给萧善听。
萧善也料到他会回来,求天狼寨的人相助。
但没想到的是,要他们去北燕营帐抓北燕太后。
“穆兄弟,你疯了?那不是去送死么?”
穆元修道,“我只要你们放火烧营帐,抓人的事,我去做。”
萧善不敢答应,皱眉不语。
寨子中的另一人说道,“穆兄弟,那可是北燕太后啊,别看她是个妇人,只要是她带兵出征的战事,就没有输过,和赵国打,和西凉打,和北齐打,哪方的人没被她的大军虐杀过?”
其他几人,也纷纷劝着穆元修三思而行。
穆元修却坚持着自己的做法,“你们也想回北燕吧?虽然在赵国娶了娘子,生了儿子,但北燕还有亲人吧?你们想永远和他们分别么?”
萧善和他的部下,你看我,我看你,不说话了。
因为穆元修说的话,正戳中了他们内心的伤处。
他们的叔伯们,外祖家,朋友,恩师,都还在北燕。
正是北燕太后的专权,处死了他们的主人和亲人。
“好,我们跟你干!”萧善拍了下大腿,站起身来,他望向其他人,“贪生怕死,不是我天狼寨人的做风!老话讲得好,富贵险中求!穆兄弟在赵国京城做了大官都不怕,咱们一群草莽汉子们怕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
他是山寨的老大,他这么一高呼,其他人都同意了。
纷纷站起身来,一起嚷道,“老大,我们听你的。”
“好!不愧是我萧某相中的兄弟!”他转身看向穆元修,“穆兄弟,你说吧,具体怎么做?”
穆元修道,“我们吃了午饭,晌午后出发,赶在天擦黑前,赶到北燕大军的营帐前。我会准备一批北燕兵士的服饰给大家换上。”
具体如何行动,穆元修画了图纸给大家看。
有图纸说明,行动十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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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萧善跑镖的有八十人,穆元修带来的人有二十人,加上穆元修和萧善,一共是一百零二人,被分成四队。
穆元修萧善,外加八名跑镖人是一队。
其他人被分成三队,分别会被派往沙州肃州和兴庆府。
穆元修一队,由穆元修领头。
另外三队的领头,则由穆元修的护卫担任,萧善的人做向导。
这三队人的任务是,控制住州府,打通和凉州城的交通要道。
商议好后,四队人分别出发了。
其他三队人,去往的地方比较远。
几座池城之间,都相隔着几百里。
穆元修他们赶去的北燕大军营地,只有五十来里路。
快马加鞭,半个多时辰就到了。
北燕太后带来的五十万大军,分别围攻四个城池。
凉州城外,堵着十五万的人马。
大雪天,厚厚的羊毛毡毯帐篷,在野地里摆得无边无际。
萧善等人,跟着穆元修,骑马来到城外。
他们来的地方,依旧是上次藏身的小山坡。
看到北燕大军,萧善心里没有底气。
因为,这次的北燕大军,可比几年前郎飞鹤的大军布阵要严。
“穆兄弟,看这防守的阵势,怕是不好盗衣。”萧善看着前方一里来远的营地,小声道。
穆元修看了眼左右,“你们蹲在这里,我去盗衣!”
“我们有十二人,衣裳多铠甲重,你如何拿回来?”萧善又问。
穆元修浅浅一笑,“我自有主意,你们且等着。”
他没有带助手,也没有骑马,而是径直走向了前方的营地。
此时的穆元修,在墨色的袍子外面,罩着一件雪白的羊绒大氅。
白色的衣裳,在雪夜里行走,很难被发现。
加上他行动又快,潜入北燕营帐后,没有一人发现。
穆元修潜入一个营帐。
帐内恰好有十二人在入睡。
但行军在外,十二人全都合衣而睡。
穆元修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针,一一扎向这十二个兵士。
这些人睡得正香,被人暗袭,一点反应也没有。
穆元修很顺利地得到了十二件外裳,和十二副轻甲。
正如萧善提醒的,十二套衣裳,已十分的沉重,再加十二副轻甲,以穆元修一人之力,根本就拿不动。
他将衣物打包好,拖到营帐的门口。
又用驭兽玄音唤来三匹马儿。
马儿十分温顺地走进营帐内。
穆元修将打包好的衣裳,分别挂在三匹马上。
接着,他又用驭兽玄音驾驭着马儿。
马儿按着他的指引,往前走去。
遇到巡逻的兵士时,藏在暗处的穆元修马上收了玄音,马儿听话地停下。
即便是遇到巡逻的兵士,但这些马儿都是北燕的马儿,兵士们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在运物资,没人过问。
再说了,这里只有站着不动的马儿,没有人,没人起疑心。
如此这样,穆元修带着三匹马儿,轻松地走出北燕的营地,回到萧善藏身的土坡处。
萧善几人看到他轻松回来,大吃一惊。
“穆兄弟,你可太厉害了,居然没有惊动人。”萧善无比佩服地拍着穆元修的肩头。
穆元修看一眼北燕的营地方向,“大家快将衣物换上,随我进营地,今晚你们的口令是,问:晚上吃什么。答:羊羔炖牛角。”
萧善问部下,“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
穆元修也换上了衣裳,“行动!”
按着事先商议好的,萧善带着其他十人,潜入营地纵火烧营帐。
穆元修则去寻找北燕太后。
他骑着从北燕带来的马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北燕的营地。
“你是哪队的?怎会单独一人行动?”有巡逻兵士拦着穆元修喝问。
穆元修冷笑着呵斥道,“放肆!暗羽卫行事,也是你等小人能打听的?”
说着,他亮出一块玄铁腰牌。
腰牌上,刻着一只金凤凰。
暗羽卫是北燕太后的暗卫。
谁也不知道,暗羽卫的人长什么样,都在哪里行动。
传说,这些人武功高强,不能得罪。
因为他们全都是北燕惠太后的心腹。
巡逻的人再不敢拦着,闪开道来,让穆元修走了过去。
穆元修继续用驭兽玄音,赶着马儿。
马儿在他的控制下,将他带往了北燕惠太后的中军帐。
中军帐的四周,有暗卫,也有明卫。
穆元修打量了四周,用抹了药的银针,悄悄将四个暗卫处理了。
至于守在帐子门口的明卫,他则大摇大摆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穆元修又亮出了暗羽卫的令牌,用北燕帝都的官话说道,“暗羽七。”
惠太后的暗羽卫,全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号码越小,身份越高。
一二号是惠太后的近身暗卫,三四五六是守在营帐附近的暗卫,七八九十,则是暗羽卫中的几大统领。
专门负责办理要事的人。
这位是暗羽七,那么,便是头领中的身份最高者。
两个守门明卫,马上闪道,不敢阻拦。
穆元修顺利进入营帐。
帐中间燃着火堆,火光照耀下,能看清帐中的一切。
两个近身守护的暗卫,此时正在帐中的小榻前,席地合衣而眠。
行军小榻上,睡着一个中年美艳妇人,北燕惠太后。
穆元修朝她走过去,坐到了小榻上,“姨母,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他声音缓缓,望着睡着的妇人,讽笑了一声。
这声低笑,将坐在小榻前守卫的两个暗卫惊醒。
两人飞快转身,发现一个陌生人坐在小榻上,马上拔刀相向,“太后醒来,有刺客!”
穆元修已将匕首,抵住了惠太后的脖子。
惠太后睁眼,看到雪亮的匕首,脸色旋即一变,“什么人?”
“姨母,是我,元修,好久不见,姨母近来可好?”穆元修将刀尖逼近她脖子,浅浅笑道。
明明是笑着的,他的眼神,却是肃杀冷然。
两个暗卫惊得脸色发白。
元修?
穆元修?
这位难道是……
先皇的独子?
“你……你是元修?”惠太后吃惊地看着穆元修。
穆元修微笑着点头,“对,我是元修,大家都说,我和我父皇长得极像,但笑的时候,却像我母后,姨母,你没看出来么?”
他哪里是在笑,他是在索魂!
惠太后的脸色,渐渐发白,“你……你怎么来了这里?你想干什么?你怎敢拿刀子抵着哀家?哀家是你的姨母!”
“抢我母后后位的时候,不认我母亲是姐妹,还将她杀了。如今怕我杀了你,又来和我认亲,惠妃,同样姓惠,同样都是惠家的女儿,我母后天性善良,你为何生得心如蛇蝎?”穆元修连假笑都不想笑了,眼底渐渐升起愤怒和仇恨。
惠太后眼神乱闪,“穆元修,你胡说什么?哀家何时杀你母后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北燕皇宫琉璃殿后的那片梅林里,埋着的一具无名女尸,是不是我母后?要不要我派人挖出来,给你认一认?她的左脚少了一根小趾,是小时为了救你,被马车轧断的,所有惠家人,和宫里的老仆人们都还记得。你不会不记得吧?”穆元修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