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界充满了虚伪，能相信的只有金钱。
    角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从业八十余年，手上沾满了血腥，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伟光正的道理可以解释忍者的行当，杀人者、刺客、工具……这就是对忍者的全部定义了。
    他们不就是拿钱杀人铲事吗？
    有屁个理想和了不起！
    哼，构筑忍者职业高贵与正义，本身就是虚伪。
    角都扛着一具价值两百万两的尸体, 走入换金所，出来的时候，拎着一箱现钞。
    他不喜欢转账，沉甸甸的钞票更有真实感。
    卑留呼很不理解，揶揄道：“你那么喜欢钱，不如直接去抢有钱人，干什么费心费力地做任务？”
    角都冰冷的眼神刺去, 仿佛警告他对金钱的亵渎：“赚钱和抢钱，能一样吗？”
    两人的关系融洽了不少。
    但卑留呼还是稍显弱势，不与之争辩，问道：“接下来去哪？”
    角都向东方看去：“火之国边境。”
    “有大生意吗？”
    “一千万两，杀几个云忍，很划算。”
    角都一马当先，踏上了乡间的小路。
    他偷偷地与音忍村联系过，作为专业的赏金猎人，不会放过每一个机会，赤司答应他的分成和高额任务，他都要！
    这次的悬赏很轻松。
    云隐使团里只有一名上忍，其余的根本不够看。
    委托内容却很奇怪，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让他放一名活口回去报信，那不是暴露了么？
    源于实力的自信和过硬的职业素养，角都并没有太在意。
    反正有钱赚就行了。
    他们所在的换金所距离火之国通向雷之国边境的位置不远，提早埋伏在高处, 瞭望四野, 只等猎物送上门来。
    卑留呼的通灵兽派上了用场。
    他致力于研究完善鬼芽罗之术, 融合了许多诡异的飞禽走兽。
    经过三代风影傀儡一战，更明白空中力量的重要性，于是制造了不少带翅膀的通灵兽，用来骑乘赶路、监视、追踪都很方便。
    两国之间的边境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凭视力肯定无法全面顾及。
    这时，通灵兽巡逻就很有必要了。
    角都一向傲慢，在这方面却由衷地夸赞卑留呼：“你的智慧还不错。”
    “能得到你一句夸奖，真是荣幸。”
    卑留呼不免轻笑。
    等待了小半天，空中的鹰隼突然发出厉叫，头颅昂向一边。
    角都抬头看了看太阳，差不多已近黄昏。
    “走，还来得及回去住宿。”
    “区区几名云忍，一分钟就解决了。”
    两人都发出不屑的嘲讽，跃下山坡，顺着通灵兽的指引飞奔。
    云隐使团正匆忙赶路。
    他们失败了。
    白眼没拿到手，头目死了，谈判桌上的利益也被一并否决，木叶竟然不怕重新开战！
    这个变化令他们始料未及。
    他们只好通报雷影大人，再做决断。
    使团耀武扬威的气焰再燃不起来。
    他们狼狈地跑出了木叶，如同丧家之犬。
    在这个过程中, 宇智波和日向两家做出了惊人的安排，尤其是宇智波力主作战，并且甘愿上前线，说什么“把优势打回来”，一连串慷慨激昂的陈词，驳得火影最终点头同意。
    具体的谈话，云忍无从得知。
    反正宣战的当天，他们都接到了最后通牒——要么无条件维持协议，要么战争继续打下去。
    “该死的木叶，让我们的心血白费了！”
    “别急，木叶的宣战留着余地呢，他们也许是故作强硬，期待雷影大人让步，好有个台阶下。”
    “哼，这样我们岂不是吃亏了。”
    “雷影大人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说实话，云隐村真的能再打下去吗？恐怕和木叶一样外强中干了吧。”
    为首的上忍一声长叹，将众人的讨论打断。
    他明白雷影的用心，更知道村子的底蕴，自从三代雷影死后，村子内部的权力斗争就不断，幸亏四代雷影凭借强硬的手腕压住了作乱份子，通过外部战争的方式转移了矛盾。
    随着权力稳定，战争延续下去劳民伤财，雷之国不想打了。
    人心思定，云隐村真能鏖战到最后吗？
    “且听雷影大人的决断吧！”
    “等等，前方有人！”
    突然，一名具有感知能力的中忍惊呼。
    就在他们顿足的时候，两名穿着黑色风衣的忍者拦住了去路，一高一矮，面色不善。
    “你们是谁？”
    “云忍使团，没错，数量好像有二十多个，分你一点。”
    角都完全不理会对方的话，举起手臂，浑圆的眼珠里刺出森冷的杀意。
    卑留呼淡淡道：“这种脏活累活分给我，倒是毫不客气。”
    “不做就算。”
    “切，我正好动动筋骨。”
    两人没有遮掩杀机，甚至在讨论如何分配猎物，让这些云忍感到大受侮辱，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只觉得莫名其妙。
    “到底谁派你们来的？回话啊！混蛋！”
    “可恶！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云忍大怒，可是面前两人的气势极为恐怖，非常强烈的威慑力，直刺得他们脊背发寒。
    若不是仗着人多势众，云忍无论谁单独面对角都和卑留呼都只有一个想法。
    逃跑！
    角都却连逃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眨眼间，挺身上前，如铁炮一般的拳头狠狠地冲着最前方的忍者轰去。
    嘭！
    面露张惶的中忍被砸入地底，胸膛穿过窟窿，血水飞溅，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分头跑！快跑！”
    到底是上忍有眼力见，他迅速作出了判断。
    因为刚才的那一击，他看都看不清。
    对手不可匹敌！
    幸好敌人只有两个，他们这么多人只要分散开来，还有存活的可能。
    一声令下，云忍们四散而去。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角都的背后突然炸出四坨黑色的线团，罩着悚人的面具，行动飞快。
    火遁、水遁、雷遁、风遁……
    各种忍术一齐轰炸，掀得人仰马翻。
    卑留呼的速度更是超越了视力的极限，他们每一个想要逃跑的人都被迎面拦截，踢翻在地。
    不多时，云忍减员已达一半。
    角都挥舞着臂膀，地怨虞大杀四方，黑线密集地穿过对方的身躯，牵丝引线，钻透心脏。
    “见鬼，他会五种遁术！”
    云隐上忍急促地喘息，身后抵着粗壮的大树，退无可退。
    卑留呼的手刺了过来，一柄苦无捅穿了他的小腹，紧跟着，云隐上忍体内仿佛被注入了火药，燥热难耐，似乎要爆开。
    爆遁！
    炽热的光焰破体而出，轰隆一声，上忍整个人化作了火团。
    角都践踏着一具具尸体，面具怪物纷纷归位。
    最终，只剩下瑟瑟发抖的年轻中忍苟活。
    卑留呼上前，正欲了结。
    角都阻止道：“慢，留他一条命。”
    “为什么留活口？”
    “这是悬赏的要求，必须完成。”
    角都很守规矩，这是他的底线，任务归任务，决不能马虎。
    他的原则只为金钱让路。
    其余的，一概都不能令他改变。
    卑留呼轻哼：“那这些家伙呢？都要送去换金所吗？”
    角都又摇摇头：“这次有所不同，只要留活口回去，雇主自然就知道了。”
    “真奇怪啊。”卑留呼喃喃自语。
    他跟随角都做悬赏有一段时间了，从没遇见这么怪异的委托。
    但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卑留呼很快释然。
    侥幸存活到最后的云忍听闻留活口，大喜过望，惊骇的神色上抹了一层劫后余生的喜悦。
    “你们……你们真的放过我？”
    “滚吧。”角都语气平淡，“你不值钱。”
    说罢，留下一脸懵逼的云忍，两人纵身跃去。
    来去匆匆，仿佛就是为了杀一趟。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透露名号和目的，角都额上佩戴着泷隐村的护额，似是叛忍，还提及赏金之类的话。
    究竟怎么回事啊？
    中忍迅速整理着收集到的信息，擦了擦汗水，扫视一地的同伴，不禁痛哭起来。
    角都怀揣着悬赏明细，盘算一千万两的进账，不禁内心感慨，赚钱真容易。
    这种任务，再来多少都来者不拒。
    他感到很满足，没有什么比获得金钱更令人畅快了。
    其实他用钱的地方不多。
    一名活了八十多年的老朽，消除了酒色的欲望，名下一套豪宅都没有，从小到大只掌握了一件事，杀人。这样的他，哪里花得了那么多钱呢？
    他赚钱，仅仅为了填满内心的空虚。
    在这个虚伪又糟糕的世界上，以自己的方式，做出抗争！
    人性不可靠，会背叛，唯有金钱值得信任。
    角都坚信不疑。
    他漫长的人生总要有点事做，人老了，最大的敌人是寂寞，还好，有了金钱，他就不再寂寞了。
    因为，只有金钱可以与他永远相伴。
    卑留呼看着身旁的老财迷，暗暗摇头，两道身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
    ?
    木叶村。
    第三代火影猿飞日斩反背双手站在窗前，望着夕阳下沉，心绪不宁。
    团藏走到了他身边。
    两名旧时代的老者鲜少并肩而立，他们的剪影投在地上，线条刚硬，又透出些许年代感。
    “团藏，我或许真的错了。”
    三代幽幽长叹，忧愁烦闷的时候，他喜欢抽烟，今天却是例外。
    吞云吐雾也抚平不了内心的波澜。
    错信了宇智波，被摆了一道。
    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曾经的决策与谋划，就像过家家时用沙子堆砌的城墙，一碰就碎得稀巴烂。
    团藏冷声道：“我早就说了，宇智波不值得信任，现在好了吧？哼，他们装都不装了。”
    三代皱眉：“我后悔的是，应该对云隐强硬一些，这样就不会触怒两个家族。”
    “你太天真了！”
    团藏扶着窗台，“他们迟早会露出真面目，跟云隐不搭界。按我说的，早就要制裁他们，你被骗了，给了太多的喘息机会，现在去针对他们，或许有些力不从心。”
    三代点点头。
    确实，宇智波以退为进，一步步妥协，换来了村子的宽松待遇。
    骤然发难，导致村子无法有效应对。
    这一回云隐的逼迫，更暴露了村子的虚弱。
    “现在宇智波赤司倒向了家族，宇智波止水呢？”团藏又问。
    “不清楚，我还没找他聊。”
    “恐怕也是卧底吧？我建议立刻开除他。”团藏提议。
    三代无奈地笑了：“不用你说，他自己主动提了，不过，理由很正当，为了上战场。”
    团藏愕然一怔。
    桌面上摊着宣战的报告和宇智波的文书。
    三代拿起来，递给团藏。
    这份洋洋洒洒的汇报足有两千多字，富岳在拒绝交人不久后，呈递了请战的要求。
    宇智波愿意上战场。
    如果云隐不同意停战，他们打算在战场击败云隐，弥补这次村子的损失，说得义正词严，不容反驳。
    宇智波酿下的祸，由宇智波收拾。
    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他们甚至连出战的人员都选好了，赤司、止水、鼬赫然在列，阵容很强大，大有倾全族之力为村子讨个说法的势头。
    “你同意了？”团藏皱眉。
    “没错，现在我还有拒绝的空间吗？云隐盛怒之下，必然会发兵，富岳提出的建议，貌似是最优解。”三代横看竖看，看不出毛病。
    团藏也感到奇怪：“他们竟然主动要求出战，活见鬼了。”
    “所以我拿捏不定，不知道宇智波在想什么。”
    “总之小心一点，我建议，派人去监督战况，免得趁这个机会，宇智波和云隐勾搭。”
    宇智波主动牺牲，要去战场搏命？
    怎么想都想不通，怎么算都是对木叶有利，团藏只能小人之心，认为他们意欲联络云隐。
    但是，这也说不通啊。
    云隐使团都被得罪完了，雷影那暴脾气……
    团藏咬牙道：“他们想去送死，就让他们去好了，如果成功战胜云隐，我们不亏，如果落败而归，我们就有理由对警务部动手了！”
    “唉……”
    三代紧皱着眉头，忽然想起宇智波的文书上有一句话。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说的像是木叶与云隐，又像是宇智波与木叶，和平的到来还很遥远啊！
    两名老人的身影被暮色笼罩。
    红日满窗。